样,侯老夫人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
许嬷嬷想伸手去帮忙,都被侯老夫人挡了回来。她亲自将那一碟定胜糕点全部掰开,然后又怒气冲冲地都放了回去。
“胡闹!”已经多年来喜怒不行于色的侯老夫人竟显了不悦。
许嬷嬷小心翼翼地上前伺候,将这碟堵心的糕点往后挪了下,将中间被忽略的两碟推到侯老夫人面前来。她劝道:“老夫人,今日是送灶王爷,时辰耽误不得。您不如看看这两碟?”
侯老夫人看向被推到前面的两碟定胜糕。
这两碟桂花定胜糕形状甚为繁复。一碟是龟鹤形状夹杂,取的是龟鹤齐龄的寓意。一碟是福寿三多的寓意,其中蝙蝠、仙桃和石榴形状都在其中。
只是越是复杂,越是苛求技艺。那碟龟鹤形状尚可,但色泽却不均匀,那糯米和粳米粉与干桂花的比例显然不对,一种黯哑的黄色让人提不起食欲。
福寿三多这碟,色泽尚可,形状却是……
侯老夫人纯粹是点出此碟中有三种不同的形状,且其中两样都圆滚滚的,才猜作是福寿三多。
“都撤了吧。”侯老夫人心中升起一股烦闷气息。她为什么年年要做桂花定胜糕,除却喜好,更是因名字吉祥。
今年有瑾轩认祖归宗,侯老夫人只当日后长安侯府昌盛顺遂,福气此来。可如今竟是没个好兆头的意思么?
许嬷嬷从旁望着侯老夫人的神色,试探问道:“要不将三姑娘的端过去?”
“虚有其表,糊弄我都不成,还能糊弄菩萨?”侯老夫人看了眼苏珍宜做的糕点,最后仍没有松开眉头的锁结。
脚步声传过来,连嬷嬷的声音从外间传了进来。
“老夫人,二少爷过来给您请安。”
二少爷。侯府终于除了瑾瑜,还有根苗了。
侯老夫人心中郁结稍缓,招手让许嬷嬷掀帘,引苏瑾轩进来。
十五岁的苏瑾轩与苏珍宜是双生子,两人样貌虽有些不同,但都长得甚有风姿。
瞧见器宇轩昂的苏瑾轩,侯老夫人脸色又有了慈色。她问道:“瑾轩怎么没去看送灶王爷?”
京城送灶王爷有一系列的规矩,从外乡来的苏瑾轩两姐弟都应该没有见过。
苏瑾轩耳朵微红,将身后的糕点拿出来,向侯老夫人拜道:“孙儿跟姐姐学了做定胜糕,手艺比不得姐姐的,但也希望祖母能尝尝。”
感觉到捧着的定胜糕没有被侯老夫人接过,苏瑾轩又补充道:“家中姐妹们的要奉到灶王爷面前,孙儿的只是想做给祖母吃。孙儿从小就希望能与长辈同席而食一次。今日,祖母在,孙儿斗胆……”
苏珍宜和苏瑾轩两姐弟据说三岁就没了母亲,五岁又没了外祖母和外祖父,两个小人儿从此寄人篱下,在远亲伯外祖母家长大。
若是寻常时候,听苏瑾轩这样说,侯老夫人免不了要生出几分怜惜。一个哥儿,在长安侯府是多么贵重的存在,却要在他人家吃着嗟食,受着嫌弃。连同席而食都没有过一次,多么被苛待……
可今日,就在方才那样的定胜糕过后,侯老夫人心中有些说不出的烦乱。
她不想疑虑,但世家出生、世家长大,又嫁入世家的侯老夫人压不住内心的怀疑。
三姑娘在她面前,挑了一罐干桂花,又自告奋勇说要亲自送去长房的情景浮现在侯老夫人眼前。
为什么独独柔嘉的干桂花出了问题?
柔嘉是侯爷嫡女,在侯府,没有下人敢为难她。除了长辈们的东西,苏柔嘉的用度在姑娘们中排第一。
“你姐姐教你做的?”侯老夫人问道。
她今日巳时才教会苏珍宜做定胜糕,未时苏瑾轩就端了糕点过来。一个男儿,学这等东西,竟这样快。
“是。”苏瑾轩不知道侯老夫人为何生了这样的疑问,只知道对方的反应与他姐姐猜测的有太大不同。
不懂就问,把最耿直的一面表现在老祖宗面前。
苏瑾轩想起他姐姐的叮嘱,便问道:“祖母,你是不喜欢孙儿做的糕点吗?”
“瑾轩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苏老夫人反问道。
都说双生子性子也相似,珍宜那般稚气娇憨,瑾轩也是心思简单?
苏瑾轩诚实答道:“我方才看到七妹妹的糕点上有咬动过的痕迹,想来是祖母尝过了。可瑾轩做的,祖母却不品尝。祖母,瑾轩做的,比七妹妹做的要好看些。”
苏老夫人内心的猜忌如同藤蔓一样伸展开来,她压抑住不满,再问道:“你一眼认出你七妹妹做的糕点。那其他姐妹做的,你也事先都见过了吗?”
苏瑾轩点了点头,答道:“我先就听下人们说过了,只有我姐姐与大姐姐的做得最好。”
“大姐姐不是你姐姐吗?”侯老夫人不动声色地问道。
苏瑾轩耿直地答道:“大姐姐当然是。但是瑾轩知道,这个府里,最心疼我和姐姐的,还是祖母您。”
真是心思直白的两姐弟!侯老夫人气急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