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头都是洞。
杜子彬叹息。
“我空长了一双眼,却不识人。映绿,允许我今日放肆一回,以后我不会再提起了。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以前没有看清你,原来是我在害怕。看你越清晰,越会不由自主的深陷。而我这样一个读死书的迂夫子,哪里配得上你的聪慧与宽容!”
云映绿淡淡一笑,“我不喜欢别人这样夸我,讲得我真象是一个完美得不可挑剔的人,从而我都不敢犯错了。不是的,我没你们以为的那样好。我会犯错,也想犯错。这一刻,我巴不得能……呵,不说了,我回宫去了。杜大哥,再见!”
她嫣然颔首,又混进了宫女之中,想找寻她,很难了。
她巴不得怎样?她想犯什么错?杜子彬薄唇紧抿,自云映绿监国以来,只要坐在议政殿上,她就是一脸恬静淡雅,没有因为皇上的出走而脸露忧色,仿佛所有的事都拦不倒她似的。
不,不是的,她是把所有的一切都生生咽在肚中,她在忍,她想任性,想哭喊,巴不得不理不问这一切吗?
今天过节,因为选举,没有上朝,晚上因为节日,培训班的课也暂停,但是明天是药草识别的测试,内务府在宴会殿准备了几桌酒席,让后宫的妃嫔们全聚到一块团圆。
万太后出宫到虞府与虞曼菱团圆去了,阮若南说吃斋就呆在佛堂,云映绿过来陪大家一起用晚膳。妃嫔们顾虑到明天的测试,没什么闹酒,简单地拜过月后就各自回殿了。
云映绿难得有这么轻松的夜晚,竹青和满玉还有那帮哑太监、宫女、小德子全上了露台上赏月,她独自坐在书房之中,从床下拖出医箱,打开,在里面取出一个包裹,解开结。
包裹里是为帮秦论做手术定做的医疗器具,还有那本《神农本草经》。这器具还是罗公公出去做的,是刘皇上的御用工匠,那个时候,刘皇上对她的所有事都用心良苦,每一个细节都体贴得让她动容。太医院里一起吃粥,他为她绾青丝,园中漫步、凉亭上的拥抱,他陪她坐牢,人工呼吸那个不算吻的偷吻,他潜进她的绣楼,看她穿嫁衣,行宫中安静的洞房之夜,他在秦府外等她回宫……云映绿嘴角慢慢绽出一丝温柔的轻笑,她与刘皇上之间,细细想来,有许多许多温馨甜美的回忆。
因为有了这么多的回忆,才愿意嫁进皇宫的。可是当她嫁进皇宫,为什么回忆就戛然而止呢?
以后还会不会继续?
云映绿小心地抚摸着器具,跌入了沉思之中。
“小姐!”竹青轻轻地走了进来,在云映绿身边坐下,“你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吗?”小姐的表情很忧郁,看着真让人心疼。
云映绿一脸茫然地摇摇头,“竹青,你说我要求爹爹给我开个医馆,他会同意吗?”
竹青惊讶地握着云映绿的手,“小姐,你不做皇后了吗?”
“做呀,皇后是身份,医生是我的工作,这个不冲突。”
“小姐,你做医生当然好啦,可是你现在这样不也很好吗,瞧你做了监国以来,多出色呀!”竹青可是对小姐很崇拜的。
“你那是不懂才这样说,我再撑个几天,就露馅了。做医生才是我的正职,我也没别的想法,只想好好地做个医生。做医生,替人看病,非常非常单纯的事,一心一意地诊治就行,不象别的,太复杂,我应付不了。竹青,我其实挺笨的,什么都慢一拍。别人很快就领会的事,我总是要很久才能明白。只有替人看病,我才能找到自信。现在的我,还有我以前的影子吗?”云映绿慢慢系上包裹,珍惜着放进医箱。
竹青觉得小姐今晚有点惹人心怜,她伸出手臂,抱住云映绿,“小姐,等皇上回来,我们就出去开医馆,你看诊,我在外面喊号,写处方……”她心中突地一酸,说不下去了。
在秦氏药庄义诊的一幕,再也不会出现了。
云映绿微微闭了下眼,轻笑着抬起头。
窗外,一轮寂然清朗的满月高悬在夜空。群星簇拥,但它却显得异常孤单。
三日后,各城的选票全部运送到京,就在御街上进行公开唱票。十里御街,人挤为患,宫墙的城楼上站满了朝臣与侍卫,每个人都在翘首以待唱票的结果。
云映绿没有去,她呆在御书房中看医书,有几本奏折搁在一边,她心下偷懒,不想批阅。
下午时分,她有些微困,趴在书案上打着盹,忽听到外面有人拼命地喊着“娘娘,皇后娘娘……”
她一震,醒了过来,走出御书房,院若南站在宫门里端,丽容上满脸是泪。
“出什么事了吗?”她忙紧步上前。
“娘娘……”阮若南一边抹着泪,一边在笑,“唱票结果出来了,是……皇上,是皇上呀,超过齐王许多许多票呢!”
云映绿静静看了她半晌,说道:“这个消息,你怎么不先去告诉他,而来告诉我呢?”
“娘娘……”阮若南俏脸一僵,刹地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