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你不知道,这些年,我一个人有多难熬!”
“知道,知道,我都知道。我在这边儿都看着呢。所以,我不也没走,冥官那边都催了好多次,可我就是舍不得,我舍不得你上路的时候,也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两个人相拥着,从王彦行跟前走过,又渐渐的走远了。王彦行看着他们,先是想到慧娘,跟着又想到顾紫竹。他不知道,在忘川河畔、三生石前、望乡台上,慧娘她会不会也在等着自己,更不知道,若是自己在黄泉路上等待,等否等得到顾紫竹。
长叹一声,王彦行又跟着三三两两的人群,往前走去。
一团柔和的光圈落在黄泉路上,彼岸花轻轻摇曳,花瓣随风扬起,绕着光圈转动。光圈渐消,狐狸轻柔的将刑如意放到地上。伸手,取下沾在她鬓角上的一朵花瓣。
“你说,刚刚王彦行的心里是在像谁?”
“慧娘,亦或者是顾紫竹,这个时候,他总不会去想起自个儿的爹娘吧?”
“为官多年,竟不曾想过要为逝去的父母重修坟茔,清明节也不曾到父母坟上填土祭拜,这王彦行绝非是个孝子。”
“所以,他入黄泉,也落得个孤孤单单。”狐狸说着,揽住了刑如意的肩:“既然来了,总要去看看崔兄,否则,你我少不得要挨他的数落。”
“去就去吧,反正这王彦行走到忘川还需要一段距离。对了,慧娘现在哪里?若他脚程慢了,我怕会赶不上。”
“奈何桥上道奈何,是非不渡忘川河。三生石前无对错,望乡台边会孟婆,这个时候,慧娘应该在孟婆那里吧!”
“那孟婆可有得头疼了,慧娘那般执着,这孟婆汤,怕是也不肯喝。”
“放心,孟婆她总会有办法的。”狐狸说着,用手一抚,两人又齐刷刷消失在了黄泉路上。
望乡台上,王彦行终是见到了慧娘。她仍是新婚时的模样,一袭石榴红裙,艳艳的刺痛了他的目光。他怯怯的走过去,轻声的唤她的名字:“慧娘!”
慧娘转过身,原本迷惘的眼睛,开始一点点变得清晰。终于她看着那张脸,轻轻的喊出了“相公”两个字。
王彦行心中一动,上前,将慧娘拥进了怀里。他贪婪的汲取她身上的气息,可嗅到的都是冰冷的、腐败的以及烟熏火燎之后皮肉焦糊的气味。
“相公,你还没看过咱们的孩子吧?快瞧瞧,他长得很像你!”慧娘说着,挣脱开王彦行的相拥,急切的将双手举起来。在她的手中,竟凭空的出现一只蓝布印花的枕头,而且枕头上,还燃着火焰。慧娘的脸,也在一点点被火苗吞噬着。但她却依旧笑盈盈的看着王彦行,说:“相公,你抱一抱咱们的孩子吧,再过些日子,他就会唤你爹爹了!”
王彦行原本是怕的,他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可瞧见慧娘的样子,又有些心疼。于是伸出手,将那个蓝布印花的枕头接了过来:“是,这孩子的确很像我!”
枕头终于燃尽了,烟灰在望乡台上飞舞着,最终幻化成一个可爱的孩子,咯咯笑着,落进了慧娘的怀中。她冲王彦行柔弱的笑笑,说:“相公,慧娘该走了,今后的日子没有慧娘在身边,你要多保重!还有,我们的孩子,您还没有给他取名字!”
“王忆慈!就叫他王忆慈吧!”
“好,那就叫他忆慈吧!”慧娘笑笑,抱着孩子走到孟婆身旁,端起孟婆汤一饮而下。
“慧娘!”见慧娘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王彦行想要冲过去,却被孟婆拦下:“她心愿已了,你又何苦执着。该见的人也见了,该了的心愿也了了,该回去的你也是时候回去了。这幽冥地府,生人不易长留。”
“慧娘!”王彦行双膝一软,竟跪在了地上:“慧娘,当日我并非存心抛下你们母子,而是顾大人他威胁我,若我不休妻,便要了你的性命。慧娘,我王德尔,并非贪图富贵之人!”
“王大人请回去吧?慧娘她喝了孟婆汤,忘了前尘事,你说的这些,她都不会在意的。况且,从始至终,她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怨你,她之所以执着,是因为那个孩子,那个一直都不曾被你承认的孩子。”
王彦行还想说些什么,孟婆却用力一推,将他推离了望乡台。留在王彦行记忆当中的最后一个场景,是慧娘穿着那条石榴红裙,转身来,冲她羞涩的笑着。
狐狸看着王彦行被孟婆推回阳世,问身旁的刑如意:“就这么放过他了?”
“不然还能怎样?慧娘都不曾怨恨过,我一个外人,又如何为她抱不平!”
“说的也是!”狐狸点点头,“时候也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狐狸!”
“嗯?”
“等我百年之后,黄泉路上,是不是也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不会的,到时候,我会送你,而且会拦着孟婆,不让你喝汤。这样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还是我的如意。”
“想得美!占我一世的便宜还不够,居然还要求生生世世。”刑如意说着,却踮起脚尖轻吻了狐狸一下:“但是我愿意!”
王彦行在冥府游离了一圈又回到了阳间,他辞了官,回到妯娌村,一心一意守着小院子。顾紫竹也曾带着冬春来寻过他几回,可他都以夫妻缘尽为由拒绝相见,只托人带了份未曾填写姓名的休书给顾紫竹,告诉她,若是遇见了合适的人,可随时随地的与他解除夫妻关系。
顾紫竹握着那份休书,默默待了一夜,只此一生,都未曾再嫁。
多年后,两人在黄泉路上相见,相视一笑,却未曾牵手!
这一生,我欠你的无法偿还,下一世,我不敢承诺,只愿彼此之间,能坦诚相待,坦然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