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色的喜帖上,浓墨正楷挺遒流畅。
时间正好是小年那天。
纺织厂特批单人宿舍的事宋恩礼是知道的,这事她提前跟盛利媳妇打过招呼,让她私底下安排。
黄小麦不是喜欢出风头吗,她现在住的宿舍那么小可不行,得给她换大的,让她多请点客人,多收点份子钱,捧得越高才能摔得更惨。
“要说这黄小麦也是个有手段的,一个寡妇带着个娃居然还能搭上沪市的大干部,看来以前咱都小看她了。”有军嫂深意道。
夏梅芳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喜帖,皮笑肉不笑的来回翻看,“我可不敢小看她,回回有点屁事就让她儿子上咱们这儿来找男人帮忙,我每天提心吊胆的就怕扁头来我家。”
其余几人均听笑了。
黄小麦觍着脸撵着萧和平盛利他们的事整个军属院那可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要说现在她能嫁给个沪市的干部,大多数人绝对是庆幸大于羡慕,否则谁知道她下回又盯上了谁家男人。
“可不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能把喜帖送咱们这儿来,可不得小瞧她,人怕是指着这天发横财呢!”陈大梅翻了翻口袋,耿直的掏出五毛钱,“反正我就这么多。”
“说的是。”
这不亲不友的,谁愿意多掏,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有这五毛钱都能给家里买好几斤玉米面了。
这事陈大梅还真没说错,除了炫耀,黄小麦的确还就存了想趁这个机会捞一笔的打算,她跟王老五可是都商量好了,婚礼的一切相关事宜他来准备,当天的席面还有她穿的衣裳和需要购置的东西,全都从沪市买最好的,份子钱则全归她,至于彩礼嘛,就是那个沪市的工作,所以当然能多捞一毛是一毛,要知道这以后可都是她的私房钱。
黄小麦唯一遗憾的是不能亲自给宋恩礼送喜帖,天知道她等这天扬眉吐气的日子等了多久,她就想亲眼看看宋恩礼知道她嫁给一个条件不比萧和平差的男人时的反应,想看看她的嫉妒和不甘,只可惜王秀英一直推说宋恩礼病着不让她见面。
不过也没关系,婚礼当天总会让她看到的!
一想到自己死了男人带着娃还能嫁给条件这么好的男人黄小麦就忍不住得意,这几天跟谁说话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特别是那几家也在年底结婚的,每次看到别人上街采买结婚用的东西,她总会了不得的来上那么一句,“哎呀,结婚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咋能将就呢,我们家老王说了,必须得是沪市百货公司里买的才行!”
可劲儿作吧你就,看你到时候咋哭!
王老五有时候碰巧听到,总免不了在心里嘲笑一通。
怪不得那小胡子兄弟要抓着他的小辫子让他办这事,换做正常情况下,就这种德行的女人他指定不干,又贪又装还特喜欢花钱,多少家底都不够败的,跟她过日子真还不如一个人在外面讨生活来得自在。
小年前一天,黄小麦特地起了个大早,穿上自己咬牙新做的一身衣裳,又往头发上缠了一搓红头绳,蹬着765就上他们纺织厂附近的招待所找王老五去了。
政!府部门一般过年放三天假,所以他们得赶在今天把证先扯了,不然再想登记就得等明年。
喜帖都已经发出去了,黄小麦现在比王老五更着急,早饭都没顾得上吃,催着王老五先上“结婚登记处”把事儿办了。
估计大多数人都跟她一个想法,这天早上人特别多,等他们好不容易一溜队排下来、扯好证,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黄小麦指着路边不停飘出香味的油条摊子,脸上的笑咋也收不住,“老王,咱早上就吃油条咋样?再买几个大肉包子,我听说肉包子夹油条特好吃!”
这还是她跟盛利媳妇要好的时候听她说的,只是她自己一直没舍得这么吃,现在既然能正大光明的要人付钱,她当然不会再客气。
王老五拢着袖筒子,不耐烦的横了她一眼,“吃啥吃,大清早的又是油条又是肉包子,日子不过了是不,敢情不是你的钱还是咋地!”
嘴角一顿,黄小麦脸一下子拉了下来,像刷了层浆糊般紧紧绷着,“你啥意思?”
换做前几天,哪怕叫他顿顿买红烧肉都不带话说的,这才刚扯证就变脸?
“你说我啥意思,你要是真把我当你男人能这么糟践我的钱?一个女人要是不会持家,以后日子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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