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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过后,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百花齐放,万物复苏。
乔安每日进宫,渐渐熟悉了翰林院的事务,和同僚的相处也十分融洽。
苏九和纪余弦出海的航船全部都已经改造完毕,训练好的船员已经上船熟悉了几日,出海贸易的货物也在加快准备之中,苏九闲来无事便和纪余弦研究航行的线路。
第一个要去的国家叫星罗国,据说盛产琉璃,在这里靠岸停留五日,往东南方向行船到达第二个目的地,南世国的占城,停留三日,之后是掌部一带,最后饶尼罗海湾回到大梁,即便是出行顺利,这一趟航行来回也至少需要三个月,但收益必然也是可观的。
这是苏九第一次派人去航海,觉得新鲜而期待。
镖局的生意越来越兴隆,阿树已经在崇州准备开分局,再过一个月差不多就能开业。
长欢管理酒楼,闲了就去乔安那里习字,学看账本,仅仅一个月,进步神速。
所有的事情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只有大炮那里没有一点消息。
苏九经常去南宫府询问有没有幽州的消息,连南宫府门口的守卫都认识了苏九,可是每次去都失望而回。
纪余弦让她安心,胡大炮武功高强,虽然不是军队里训练过的士兵,但是在玉壶山做山匪也有许多作战打斗的经验,定然不会有事。
苏九知道纪余弦是在安慰她,做山匪和攻城打仗怎么能一样,却也只能以此慰籍自己。
天气渐暖,玉壶山又变的树木葱荣,山里的百姓可以上山打猎和采摘草药还钱,日子也过好多。
到了春耕时节,没有田的人家便去员外大户家里帮着耕地插秧,也能挣钱银子贴补家用。
山下篱笆院里,几只被圈在圈里母鸡咯咯叫着,穿着粗布麻裙的妇人端着簸箩给母鸡喂食,欢喜道,“多下点蛋,留着给我孙子吃,要不我就把你们杀了吃肉!”
土屋里一女子扶着肚子走出来,身穿浅蓝色绣花棉布裙,头发简单的挽了一个发鬓插着一支银钗,面容清秀,只是满目阴沉,脸色寡淡,似仍旧是冬日青白荒凉的天气,没有丝毫春日的生机。
女子肚子微微撑起,看上去已经有四五个月的身孕,只除了肚子鼓起,女人身形依旧清瘦。
见女子出来,妇人立刻放下手里簸箩,搬了一木凳放在院子中央,小心搀扶着她笑道,“你身子不便就不要出来了,在屋子里歇着就行,你要是嫌闷,我就把窗子打开,这山里风冷!”
女子面色冷淡,伸臂将妇人的手拂开,问道,“赵升呢?”
妇人似也习惯了女子的样子,不以为意,道,“升儿他去刘员外家做点闲工,天黑就回来了!”
“嗯!”女人点了一下头,并没有回房的意思。
“你找升儿有事?回屋里等吧,天一黑就冷了!”妇人怕她着凉,好声劝道。
“不,我就在这里坐着!”女人脸色倔强。
妇人无奈,只好拿了件衣服出来披在女子身上。
女子看了看天色,手心里紧紧握着一个尖锐的铁棍,就在院子里等着。
天色渐渐暗下来,山中日短,太阳一偏西,天似就要黑了,远远的听到脚步声踢踏踢踏的走过来。
那脚步似因为太疲惫抬不起来似的,一下下蹭着土地,听着便让人觉得心生烦躁。
木门吱呀一响,男人先喊了一声,“娘,俺回来了!”
暮色下男人穿着一身深灰色打着补丁的汗布褂子,上面忙是尘土,男人也同样灰头土脸的,看来是去干了重活。
一进门,赵升看到院子里的女子,嘿嘿一笑,“你等着俺呢?”
女子点头,“你过来!”
赵升走过去,蹲在地上,看了看她肚子,才仰头看着女子的脸,咧嘴笑道,“什么事?”
妇人正在厨房里烧火做饭,听到声音往院子里看了一眼,眼睛一转,并未出去,只竖耳听着动静。
“你什么时候去我家里送信?”女子冷着脸直接问道。
赵升目光微微一暗,挠了挠头发,讪讪道,“最近春耕,好多大户人家用人,俺正好可以多挣点钱,等攒够了盘缠俺就去阜阳!”
女子的脸沉了下来,“当初你答应我成亲就去找我父母,后来又说怀了身孕你才去,等怀了身孕你又要等开春天暖,如今天暖了,你还要骗我?”
男人窘迫的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讷讷不语。
女子目中闪过一抹狠色,
猛然将那带尖的铁棍拿出来抵在自己的肚子上,“我问你去不去,你要是不去,我今天就带着这个贱种死在这里!”
男人一惊,霍然起身,伸手要去夺她手里的铁棍,慌声道,“你、你这是做啥?”
“别过来!”女子伸手猛的将赵升往后一推,又将铁棍往前一送,尖锐的铁头堪堪碰到肚子上,语气狠决,“我问你去不去?”
“去、俺去,你把东西放心!”赵升惶恐的盯着那铁棍的尖,只怕她一激动便扎了进去。
厨房里的妇人闻声跑出来,捶腿道,“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升儿哪里对你不好,做什么整天要死要活的?”
“谁让你们骗我!”女子瞪着发红的眼睛喊道。
妇人劝道,“你若死了,真就回不了家了!升儿他不是骗你,只是放心不下,你看你现在怀着身孕,我又是一妇人,若没了男人,我们不得饿死!等孩子生下来,生下来你们一起回阜阳行不行?”
女子斜了妇人一眼,咬唇不语,明显不再相信她的话。
妇人又语气悲悯的道,“你肚子里好歹也是你的骨血,是一条生命,昨日你不还说他在你肚子里动了,你怎么舍得伤了他?”
女子闻言,低头看了看凸起的肚子,面上一阵恍惚。
妇人趁机对赵升使了个眼色,赵升会意,立即上前将女子手里的铁棍抢了过来。
女子吓了一跳,恨恨的瞪了男人一眼,起身往屋里走。
妇人长吁了口气,拍着胸口惊魂未定的道,“这要闹到什么时候才是头儿啊?”
“要不、俺去一趟阜阳!”赵升皱着眉踌躇道。
他到底还是对女子有了感情,不愿她每日这样闷闷不乐!
“不行!”妇人一口拒绝,“怎么也要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赵升蹲在地上,愁苦的抱着头。
妇人宽慰道,“人心都是肉做的,你对她好,她总有一天会真心跟你过日子。”
“嗯!”赵升重重点了点头,起身道,“俺去屋里看看她!”
“去吧,马上就能吃饭了!”妇人道了一声,长长一叹,返身进厨房了。
赵升也进了屋子,打算再给女子说几句好话。
刚进了四月,连下了两天的雨,苏九没出门,每日只读书习字。
这日上午,纪余弦有事出门了,苏九正在书房里练字,下人突然来报,宫里来人了!
苏九出去接旨,来人是萧太后身边的太监,传太后懿旨,招纪府少夫人进宫。
那太监身着五品宫内太监总管服饰,头戴三山帽,手执拂尘,白面堆笑,
“纪少夫人,太后招您进宫,马车已经停在纪府门外了!”
苏九穿着一件月白色的绣花长裙,样式简洁,却更显得少女气质清卓纯净,她淡声问道,“太后招民女何事?”
“纪少夫人不必多虑,太后就是想少夫人了,招您去陪着说说话,请吧!”徐公公做了个虚让的姿势,语气恭敬。
苏九自是不愿进宫的,太后那日对她好只是因为认为她是苏月玖,以为她是白靖柔的女儿,可是她根本不是!
这样的恩惠她丝毫不想接受!
而且万一问起什么露了馅,麻烦就大了!
在纪府里被人拆穿,顶多纪府的人知道,在宫里被拆穿,那可是天下人都知道了!
她无所谓,最多跑路了回去做山匪,可是纪余弦娶了个山匪头子,传扬出去岂不是被天下人笑话!
奶娘上前,将一件织锦披风披在苏九身上,低声笑道,“下了雨,天气凉,小姐注意身体。夫人在宫里时,小姐还没出生呢,太后见小姐是想念夫人了,小姐就去陪陪太后吧!”
苏九转眸看向奶娘,立刻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是的,白靖柔在宫里的时候还是待字闺中的小姐,苏月玖没出生,对于当时的事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而在阜阳的事,太后也不知道,她随便编两句也没人知道是假的。
苏九了然点头,“好,那我进宫了,等纪余弦回来告诉他午饭不必等我!”
“是,小姐慢走!”奶娘笑容温和。
苏九出了府,上了宫里派来的马车,一路向着宫门而去。
徐公公领着苏九进了福寿宫冬暖阁,一进去,淡淡檀香漂浮,琴声悦耳。
萧太后依靠在雕凤嵌东珠的紫檀木矮榻上,一身华贵的宫装便服,头戴凤钗,雍容贵气,手里捻着佛珠。
旁边宫女跪在榻下,正拿着玉石的滚子轻轻在她腿上滚动疏理经脉。
容贵妃也在,坐在一旁的琴架后,正弹一首柔和舒心的曲子。
曲声悠扬,带着清雅春意,让人闻之心悦。
徐公公进去,单膝跪地请安,“奴才给太后请安,纪府少夫人来了!”
萧太后半阖的眸子睁开,看向门口,立刻慈和笑道,“玖丫头,到哀家这来!”
宫人搬了一张雕花木椅放在矮榻旁。
苏九上前两步,清冽一笑,“民女见过太后,贵妃娘娘!”
容贵妃起身走过来,拉着苏九坐在椅子上,接过宫人端来的参茶,亲手放在红木几上,温和笑道,“自打寿宴以后,太后经常念叨你,昨日梦到了你母亲,非要让人把你接来,希望没给少夫人带来什么不便。”
容贵妃已近四旬,看上去却很年轻,淡妆清美,眼眸温柔,没有高高在上凌人的气势,也没有虚伪的客套,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苏九目光澄澈,淡笑道,“贵妃娘娘太客气了,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太后已经坐起身,上下看着苏九,只觉投了眼缘,越看越喜欢,吩咐道,“把昨日南疆进贡的荔枝拿进来给玖丫头吃,还有御膳房新做的点心捡几样可口的,都拿来!”
几个宫女应声而去,很快端着荔枝和各色水果点心进来,将小几摆的满满的。
“多谢太后!”苏九笑了一声,拿了荔枝剥了刚要放进嘴里,眼珠一转,又递给了太后,“您先请!”
萧太后呵呵一乐,接了荔枝放进嘴里,笑道,“你母亲在宫里时最爱这果子,皇帝还以为哀家爱吃,每年荔枝进贡来,先挑了最新鲜的送到哀家这里来,岂不知全部进了你母亲口里!”
一旁荣妃低眉垂眸,目中露出恍惚的深意。
皇上真的不知道那荔枝是给谁的吗?
她
微微弯了弯唇角,并不做声,只剥了荔枝,将晶莹的骨肉放在太后面前的碟子里。
苏九嘴里塞着荔枝,咬了一口,汁水甜腻,附和道,“是,母亲现在也爱吃!”
萧太后似深有所感,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有些习惯,是一辈子也改不掉的!”
苏九又拿了一块榛子酥放进嘴里,眼睛一亮,立刻也拿一块给萧太后,“这荔枝和榛子酥在一起嚼特别的香,您尝尝!”
“是吗?”太后本不喜欢榛子酥,听苏九一说也来了兴趣,接过来咬了一小口,连连点头,“果然不错!以前竟从未发现!”
“好吃吧!”苏九抿唇一乐,把榛子酥也递给容贵妃,大方笑道,“贵妃娘娘也吃!”
“好!”容贵妃伸手接过去,笑意柔软。
萧太后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好,平时是不怎么吃水果和甜腻的食物,今日见苏九吃的香甜,丝毫不扭捏作态的吃相让人胃口大开,也忍不住跟着馋了起来,一连吃了五六颗荔枝三块榛子酥。
容贵妃见她高兴,也忍住没拦着。
几人正说笑,突然宫人进来禀告,睿王殿下来了。
苏九一怔,嘴里的荔枝核差点呛到嗓子里去,忙咳了一声吐出来。
萧太后很高兴,“让冽儿进来!”
很快,萧冽缓步进了暖阁,穿着玄色锦衣,眸如寒星,身姿欣长矜贵,惹的一旁的小宫女纷纷娇羞低头。
看到苏九,男人深不见底的墨眸中闪过一抹错愕,随即滑开,恭敬请安,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给母妃请安。”
苏九挑眉,原来容贵妃是萧冽的亲生母亲,怪不得看着容贵妃眉眼似曾相识,觉得亲切。
“今日早晨,哀家还和你母妃说几日不见你了,不想今日你就来看哀家了,来哀家身边坐!”萧太后看着萧冽满目慈爱,笑着招手。
萧冽走过去,在桌子的另一端坐下,和苏九隔桌相望,目光凉凉落在她身上。
“冽儿,给你介绍,这位是纪府的少夫人!”容贵妃看着自己的儿子,目中满是柔和的光芒。
萧冽眸光幽深,淡淡的看着苏九,微一勾唇,声音不冷不热,“幸会,纪少夫人!”
苏九听他的语气便知道他还气自己隐瞒身份的事,忙将碟子里的荔枝往他面前一推,“殿下吃荔枝!”
萧冽看着荔枝,默然不语。
“去见过你父皇了吗?”萧太后温声问道。
“是,孙儿刚从御书房出来,幽州那里来了战报,首战大捷,南宫恕率兵已经收回幽州外的两座小城,父皇很高兴!”萧冽淡淡的道了一声,眼尾扫过对面少女。
果然,苏九猛然抬头看过来,目光晶亮。
听闻边关大捷,萧太后异常的高兴,“好,真好,天佑我大梁!等南宫家那小子回来,哀家一定让皇帝重重赏他!”
容贵妃笑道,
“南宫家世代良将,为大梁立下汗马功劳,的确该赏!”
“对,要赏!”萧太后满眼的欢喜。
苏九很想问萧冽有没有胡大炮的消息,抬头看向萧冽,可对面男子一个眼神都不给自己,苏九也知道此时不和适宜,只得安耐下等着。
说起南宫家,萧太后突然道,“他们家是不是还有个女儿,总是不进宫,哀家都快忘了!”
“是,叫南宫碧!因为性子洒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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