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泪,别冲他们卖萌撒娇,好怕怕。
黄仙婷继续摆弄两只老鼠的时候章俟海已经从房间里回到了大堂,面带疲惫,面对秦深时所有的语言都变得苍白无力,所有情绪汇聚成三个字,“对不起。”
秦深扔掉了手中的笔,合上记录本,“说,为什么,你大哥他究竟要干什么?我不想听对不起,我想听事情的原委。”
章俟海将手中的珠链放到吧台上,抬手按着额角,“这件事说来话长,我慢……”
“再长我也听,说!”
章俟海失笑,“那你有耐心地听我慢慢说完。”
两年前的章俟海尚算平稳的病情一夜之间突然加重,医生对他说肿瘤长大,压迫神经,已经发展到晚期,连动手术的可能性都没有了。言下之意,章俟海就回家等死吧。
大哥是家中知道他病情最多的人,具体情况被章俟海压下,但大哥通过渠道知道了章俟海已经药石无灵、命不久矣。
本来积极寻找科学医疗手段的大哥一夕之间转变了想法,开始求仙问道,找来了各种“仙家手段”给章俟海断命批命,辗转间就找到了乜大师。
“乜大师?”
跳着舞的黄鼠狼和黑毛老鼠瑟瑟发抖地抱在一起。
“乜大师说只要我有孩子,就好办事。”想起大哥第一次对他这么说时,他就直斥荒谬,想都没有想的就拒绝,没有想到大哥那么坚定,劝说他不成就去用各种手段。
想想也挺可笑,在大哥设计下差点儿失身的也就是他这个弟弟了吧。
“要孩子干什么?”秦深皱眉,捏着手指头脑中不断思量,“孩子又不是治病的工具,他要干什么,拿孩子干什么?”
章俟海在秦深面前有些难以启齿,犹豫了半天才闭上眼睛说:“取心头血。”又将取心头血的具体方式说了一说,毫不隐瞒。
“卧槽!你大哥疯魔了啊,那是害人的,呲……”秦深想事儿就喜欢捏自己手指头,刚才那一下过重,差点儿把自己掐紫了,甩着手指愤怒地说道:“他这回绑架丢丢就是为了抓住孩子放血?!他简直丧心病狂!没有感情的侄子就不是亲人了吗,退一万步讲,没有感情那孩子也是一条人命,他怎么可以为了你枉顾他人性命!”
“那个什么狗屁乜大师究竟是什么玩意儿,歪门邪道,你大哥的判断能力呢,就听信这些江湖术士胡说八道吗?”秦深连声质问。
章俟海被质问地哑口无言,因为他无法帮大哥辩白解释什么,他也一度怀疑大哥是不是因为过于担心自己,所以偏执得精神上出现了什么问题。
“呜呜呜……”吧台旁边突然传来了嚎哭声,吓了秦深和章俟海一跳。
循着声音看过去,就见台面上黄鼠狼和黑毛老鼠翘着屁股跪着,筛糠一样哆嗦,立在地上被撞一下纹丝不动的桌子此时此刻跟着打颤,可见他们的用力程度了。
吓得直哆嗦的两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还是黄鼠狼道行高一些顶着脑袋上的多个视线战战兢兢的开口,“小的混迹在凡人当中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这是怎么回事?”秦深还不知道乜大师和助理大变活人的事儿。
黄仙婷也不想看跳舞了,她觉得看戏挺好玩的,听到秦深的疑问,她“唰”地把手举高高,“我知道,我知道。”和急于回答老师问题的小学生一样。
秦深下巴抬了抬,让她说。
黄仙婷把自己看到的一五一十说出来,“我来时就看到这两货从车子上滚下来,估计是看到望乡客栈一下子吓懵逼了,抱在一块儿哆嗦,连身上的画皮都掉了。乜大师,你说是不是呀?”
桌子“咔咔咔”响了几声,乜大师哆嗦得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我、我,哇,大仙饶命,老板饶命啊,我们两在人间招摇撞骗只是想着糊口饭吃啊。”
黑毛老鼠见师父始终说不到重点上,急得抓耳挠腮,硬着头皮开口,“我们和人类交易都是你情我愿,不是主动去作孽的,现在都没有被雷劫劈死就是最好的证明。”
秦深冷哼一声,“那抓小孩取心头血呢!”
黑毛老鼠缩到黄鼠狼的肚皮底下,老板轻轻一哼,老鼠胆要吓破了。
黄鼠狼讨好地笑,“那只是普通的伎俩,说得严重点儿好让人类深信不疑,我要是说吃颗六味地黄丸就可以延年益寿,也没有人信不是嘛。”
秦深瞥了章俟海一眼,这就是他哥哥相信的神棍,很厉害嘛。
章俟海捻着珠串,垂着眼睛已经琢磨了黄鼠狼怎么吃更加解恨。
黄鼠狼吓得缩了缩脖子,“这一套我们在人间已经搞了几百年,屡试不爽。凡人的脑洞挺可怕的,他们心理上满足了,身体上也会跟着有变化。好几个皇帝都说吃了我搓的泥丸子有馥郁的药香,六七十了立马和爱妃大战三百回合。可丸子里面我什么药材都没有加,就草木灰、锅底灰加隔夜的仙液……”
“仙液?”黄仙婷手背撑着下巴兴味十足地问。
黄鼠狼有些不好意思,埋头害羞地说:“我们晚上留在夜壶里面的东西。”
“……”秦深一脸嫌恶地去看章俟海。
章俟海捻动珠链的手顿住,额头上冒了一根青筋,“我从来没有吃过。”
黄鼠狼弱弱地说:“你大哥从我这儿求购了很多药丸,他还为你亲自试药了。”
秦深有些同情章大哥,默默对章俟海说:“你大哥是对你真的好。”
章俟海点点头,所有人都可以指责大哥,唯有他没有这个资格,毕竟大哥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他。
前因后果秦深全都知晓,得知章家大哥所行种种都是为了给章俟海续命,他只能够用一个词来形容“疯狂”,而对这种疯狂的行为,他只有一个回答,“绝不支持”。
“你大哥是为了你好,这种行为我很佩服,但是无法苟同,特别是他要抓的还是我儿子。不用跟我说什么理性,在孩子面前我更加感性,所以等你大哥醒了,你们一起离开吧。”
“秦深,我……”
“抱歉,我暂时不是很想见到你。”秦深垂头看着自己捏在一块儿的手指,“一想到丢丢会被抓住开膛破腹取血,我就恨不得抄刀子杀人。因为你大哥,我迁怒你了,让我们给彼此一个冷静的空间吧。”
章俟海颓然,连连苦笑,“我懂,我明白,说好了不出客栈的,怕是要食言了。等我大哥醒了,我就会带着他离开客栈,秦深,我会住在镇子上,等你原谅我的这一天。”
“好。”秦深点点头,怅然若失。
黄仙婷看了一出好戏,心满意足地抱着心灰意冷的黄鼠狼和黑毛老鼠回了房间。她前脚刚走,后脚仁义堂的大夫就来了,孟彰神君手下的员工都不简单,最起码不是普通人类的简单。
大夫手里面还提着个包,笑着交给秦深,“这是洪校长整理出来的衣物,给小神君带的。”
秦深接过来,“两孩子被我赶去房里做作业了,你要见龙龙吗,我喊他出来。”
“不必了,小神君在老板这儿我们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大夫是出诊来看病不是来接孩子的,所以把包给了秦深之后就问了病人在哪里。
秦深喊站在一旁傻乐的王乐彬,“小王,你带大夫过去。”章俟海刚才被他赶回房间了,一看到他就来气,想到丢丢差点儿受到伤害他就心口疼。
王乐彬空洞的眼神浮上了一些些神采,乐呵呵地准备领大夫去章俟海的房间。
秦深喊住他们:“郭跃也受伤了,你喊他一声让大夫看看。”
“知道啦老板。”
等所有人都走了,大堂里只有秦深自个儿的时候,他烦躁地把脑袋埋进胳臂里,想当只逃避问题的鸵鸟,想成为自带房子的乌龟不问外事……好烦。
章家大哥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弟弟,拳拳一片爱护之心,值得敬佩,但他把主意动到丢丢身上了。哪怕不是丢丢,是其他孩子,那也是人命啊。
章俟海不知道章大哥会丧心病狂地派人过来抓丢丢,却是知道章大哥的执着的,他没有及时阻止,差点儿让丢丢受伤。
丢丢没有受伤,难道就能够粉丝太平?!
秦深陷入了纠结和烦恼当中,恨不得“两耳不闻窗外事”。
真想一切从未发生过。
“感情的一地鸡毛,果然令人烦恼。”崔大叔的声音在安静的大堂内响起。
秦深不做鸵鸟了,站起来叹息一声,请崔大叔坐下,他进入厨房拿了一瓶酒和两只酒杯出来坐到崔大叔身边,将酒杯放于桌上,“先生愿意和我喝一杯吗?”
不等崔珏说话,他就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闷下,自从发生岁月酒店一夜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喝过酒。他拿的是超市里十块钱两的二锅头,气味重、口感辣,喝一口,从口腔到胃里,辣出一条线。
崔珏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秦深就像看自家的晚辈,有着关爱、也有着纵容,“年轻人就是喜欢纠结于感情中,不好不好。我在地府里面看多了悲欢离合的痴男怨女,所有的伤情无外乎一个字‘爱’,所有的烦恼都来自于一个词‘关心则乱’。你们二人的事儿我也不多说什么,就告诉你一件事儿吧,两年前章俟海病情突然加重的事情。”
“我最看不得误会,也不喜欢磨磨唧唧、拖泥带水,你们啊,互为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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