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言蹊没抬头,甚至连眼神都没起一点波动,就这么淡淡望着那只突然伸到眼前的手。
衬衫的袖口洁白简约,黑色西装包裹在外面,无端显得十分冷肃和不近人情。
那是种唐言蹊很熟悉的冷漠气质,就像男人腕上的手表一样熟悉。
史密斯夫人疼得尖叫不止,下一秒便被他狠狠甩开。
只见那男人转身,瞬间换了副表情——
那么的小心翼翼,是与方才的阴沉狠戾截然不同的表情。
他的视线紧紧绞着面前年轻漂亮的女人,连呼吸都不敢。
就好像,他眼前的是场镜花水月,生怕自己吐出的气息把她的影子吹散了。
“言言。”陆仰止一瞬不眨地望着她的脸,目光近乎贪婪,两个字里饱含着太多太多的情绪,层层叠叠的像潮水般涌来。
女人垂着头,一缕发丝从耳廓后方跌落,又被她抬手挽了回去,“这不是榕城的陆公子么,久仰,幸会。”
话说得那么客套那么礼貌。
却从她脸上找不到半点高兴的色彩。
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仿佛,她面对谁,都能这样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番话。
他们从生到死的羁绊在她眼里都烟消云散了吗。
她对他,就只剩下,久仰、幸会,这四个字了吗。
又看到她身上这身穿着,陆仰止心口不可抑制的一缩,自嘲地笑出声,低低徐徐地开口:“如果不是他们闹出这场乱子,如果不是为了给江姗解围,你就打算这么从我身后离开了,是吗?”
他语气里的执拗谁都听得出来。
但是在场却没有谁能明白。
美第奇公爵请来的客人,和圣座的女儿……
什么关系?
在众人各式各样的目光中,女人缓缓掀起眼帘对上他那双深沉暗哑的眸,笑得从容大方,“是我疏忽了。”
“春狩是我们这里的传统盛事,鲜少有外人参加。陆公子难得来一趟,自然要奉为上宾。”她抬手对一旁伺候的人道,“替我好好招待陆公子。”
说完,又重新看向他,“我还有事,先失陪了。”
这落落大方的模样,与陆仰止记忆中千差万别。
他曾经说过多少次她性子野蛮无礼,也不见她有所改变。
到底是什么在这短短六个月里改变了她。
陆仰止忽然不敢往下想了。
他见她要走,下意识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眸色步步紧逼,“你知道我是为了见你才过来的,言言。”
“Stacey von Willebrand。”女人嘴里吐出一串流利的外语,瞳孔里蓄着温度不高的薄笑,“这是我的名字,陆公子如果愿意,可以像其他人一样称我一句伯爵小姐,如果不愿意,叫我Stacey就好。”
Stacey。
陆仰止沉静的眸光蓦然一震。
这古老的英文名字,背后的含义是——抛弃过去、再度振作起来的人。
陆仰止在这一刻终于明白,原来被她抛弃的,不仅仅是他。
还有她的过去,哪怕是过去的自己。
她话音落定,轻轻挣开了他的禁锢,“入此门中皆是客,我Willebrand家以礼相待,陆公子还是别太随性放肆,让我们难做了。”
唐言蹊边说边看到那边脸色青白的女人正踉跄着往外走,褐瞳一冷,扬声叫住她:“史密斯夫人,我们的谈话好像还没结束。”
这下众人视线的焦点一下又回到了狼狈的史密斯夫人身上。
“你还想怎么样?”史密斯夫人咬牙,恨恨瞪着她。
“道歉。”女人言简意赅甩出两个字。
“道歉?”史密斯夫人脸色一变,看向她身后的江姗,倏尔笑了出来,“你个小丫头片子别以为有男人给你撑腰就能在这里横行霸道,连你妈妈都要尊我为长辈,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Willebrand家捡回来的野——”
话都没说完,就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掐住了脖子。
她眼前冒了一阵白光,半天才看清楚那张英俊沉鹜的脸,薄唇里蹦出来的字眼带着凌厉杀机,“野什么?接着说。”
史密斯夫人不清楚这个男人的来历,却直觉地产生了三分惧意。
他的手掌越收越紧,宋井整个人都愣在原地了。
陆总向来不屑于和女人计较,更别说动手了。
可是现在,所有人都有种很直观的预感——他想杀了面前这个女人。
不是开玩笑的。
“你既然知道有人给她撑腰,就不该自己往枪口上撞。”男人的声线一马平川,却结了一层厚厚的霜,“史密斯家百年基业,就毁在你一句话上了。”
史密斯夫人气得笑了,“还真是长了张嘴就什么都敢说。年轻人,我家旗下的集团公司掌控英国海岸线上数十个港口的进出口贸易,你以为是在过家家?”
史密斯家是运输行业的一大巨头,就算在这达官显贵云集的场合中,也是个中翘楚。
男人听罢嘴角微微翘了一下,弧度不深,却惊人,“就这点资本,你也敢来得罪我?”
陆家什么情况,唐言蹊其实不太清楚。
她当年所知道的不过冰山一角,可以说是陆仰止私人的“小金库”,真正令人害怕的那些权势和财富,大概都还掌握在他爷爷和他父亲手里。
“我愿意花钱买她开心,只是不知道这代价,你付不付得起。”天方夜谭般的话从他嘴里讲出来,字音笃定,让人想怀疑都难。
唐季迟边听边点了根烟,静静观赏着眼前的一幕,顺便扫了自家女儿一眼,低声淡淡问道:“怎么,感动了?”
唐言蹊面无表情地笑,“不就是钱么,陆家缺什么都不缺钱,有什么可感动的。他要是拿出点良知,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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