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别苑

终于收回视线才继续问道：“哀家上次赐你的经书，你可有翻阅？”

    我自小在宫里长大，皇阿奶向来对我也算慈爱，眼下她毫不隐晦的带着冷漠的神情好似漫不经心的询问这定不寻常。我立刻起身不敢怠慢，恭敬地回道：“回皇阿奶，因府里事情繁杂一直没顾上此事，孙媳定当回府认真念习此书。”

    “既是府里的事情多就分交给他人。”见我欲言辩解，皇阿奶摆了手示意不要我说话，接着说道：“你是嫡福晋，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老九的行为指向。他是个阿哥自然不能轻易低头，可你心安理得在府里过着自己享乐的日子却有失偏颇。塔娜是老九的侧福晋，出身蒙古，这老祖宗的规矩满蒙联姻，你应该去顾及。哀家知道老九对你用情至深，可他毕竟是皇子，他不可以只选择你一个。哀家看你脸色也不好，去别苑住些日子吧。哀家再赐你《般若经》一部，把心静下来认真抄写一遍。抄完之日便是你回府之时。”

    我惊慌失措的跪了下来，滚热泪珠不顾应有冷静奔腾下来，我俯身向这个我一直尊重和喜爱的老人恳求着，“没有及时妥帖处理过侧福晋的事确是澜儿之过，现下我即刻去接侧福晋回府，也愿意交出管理府内事物的权力，也会老实在府里抄写经书。澜儿只求您不要罚我去别苑。”别苑……没有胤禟的别苑又与冷宫有何区别？我虽不读得经卷，却也知晓《般若经》为大乘佛教空宗主要经典，一部分为六百品，字数约有近五百万字。即使我夜以继日每日抄写半品，也要个三年的光景。

    皇阿奶伸出已是皮肤不再光滑的手掌扶起了我，拿出帕子轻轻的为我擦了滑落在双颊上清泪。神色也是柔和了些许，带着心疼轻声的劝道：“哀家还记得你小时经常给哀家呈上你亲手缝制的绣品，哀家打心眼里是喜欢你的。哀家原也不想理会你们小儿女的事情，你也应该知道哀家也是出自科尔沁，塔娜毕竟是王爷的格格，这样的身份牵制哀家不得不过问。你若是平日对塔娜多加费心便也没有今日之祸。去别苑住些时日吧，老九的一片痴情便是这万祸之源，分开些日子，对你们都好。哀家诵了一辈子的经，方才勉力勘破这人生尘世。人这一辈子无非八个字，隐忍、看破、拿起、放下。遇到你认为多么不合乎情理的事，你都要忍住，万不可生出嗔念。一物一花草、一盏一琉璃均是过眼云烟，你若能看透人生便会领悟这一切不过是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在这世上你的身份就决定了你要承担相匹配的责任，要有担当却又要放得下这些欲望与执念。别苑里清净，去抄吧，权当给念甜积福。”

    我已知多说无益只能叩首谢恩。皇阿奶下定了决心要将我遣在别苑里，我又有何理由可以拒绝？也许皇阿奶说的是，我若是肯在塔娜身上花些心思又怎会有此一难。在我自私的享有来自我丈夫所有的热忱爱恋时我已经忘却了有多少女人因没有分得一丝喜爱时的悲凉与怨念。

    我从抽屉中拿出先前存放的那张胤禟仙姿的画纸仔细端详着，流连的目光万般不舍的坚持不肯从画纸上移开。我轻抚着画纸上的面容好似可以真实的感受到我丈夫那轮廓清晰的脸庞。

    “福晋，行李已收拾妥当。”絮儿在我身边轻声禀道。

    我颔首，站起了身从柜子里拿出奁子将画纸收在其中，沉眸许久才肯将这奁子递到絮儿手上并吩咐道：“这个也带上，好生收着。”

    絮儿应声答道，转身再去收拾。

    絮儿原是负责外间的伺候，这些年我贴身的伺候除了睿儿和晴晗并无他人。眼下此去经年，我已是决意将晴晗此番留下给胤禟收了房，这也是我欠她很久的承诺了。至于睿儿……我还是存留着私心让她继续在身边伺候着，只是她的伤刚是痊愈，我还是嘱咐她好生休息着。故而瞧着絮儿还算是伶俐的便召了她此番随行伺候着。

    我环顾着这方我已生活十年的屋子，这屋里的摆设、挂件、甚至是一个茶盏都与我有着深切的联系。可是……不知我再回来还需多少载的光阴。我坐在榻上，伸手轻抚书案，新婚时胤禟陪我在此作画，他总是笑望着我宠溺着我，这甜蜜温馨的过往随着指肚上的触感在脑海中不停的重复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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