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平大人”
车厢内,立花以担忧的口吻向着正坐在他对面、正倚在窗边的中年人道:
“自昨夜起,你几乎就没怎么休息过要不要现在小睡一会儿?”
“我没什么困意。”立花话音刚落,松平定信便立即以平静的语调说,“反倒是你——你也是自昨夜开始就没有好好休息过吧?趁着现在有时间休息,赶紧睡一会吧。”
“我不困”
“不困也给我闭上眼睛休息。”松平定信换上不容争辩的强硬口吻,“你若是累倒了, 我要上哪找能顶替你的人?”
立花以小姓的身份服侍了松平定信那么久的时间,对松平定信的各种行为习惯,他再了解不过。
仅听松平定信刚才说话的语气,立花便知晓:自己怕是没有反驳或是和眼前的这位大人讨价还价的余地。
“我知道了。”立花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将身子向后方一靠,闭上双目。
确认立花真的是闭上双目、开始休息后, 松平定信便将目光转向窗外,静静地眺望着雨景。
昨夜, 在逃离大坂,与正驻扎在大坂郊外的部队汇合后,断定是有什么极强大的不明势力在挑战江户幕府的松平定信,迅速下达了一道道的命令。
向大坂周围的藩国、大城传信,要求他们即刻召集军队,进入最高警备状态。
驻扎在大坂郊外的这数百军队,他们这点数量也干不了什么事情,就继续留在大坂周边,监视、侦察大坂内敌军的动向。
而松平定信本人,则以最快的速度折返江户,坐镇江户幕府的大本营,调集兵马与物资,并加强江户的守备,避免江户重蹈大坂遇袭之覆辙。
此时此刻,松平定信便坐在返回江户的马车里。
自昨夜起, 基本就没有休息过的松平定信, 直感觉脑袋里不断发出“轰轰轰”的响声。
感觉很疲惫, 但就是无法入睡。
只要一闲下来, 大脑就会不受控制地运作起来,不由自主地去思考等回到江户后,该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去完成动员,该如何查明昨夜袭击大坂的那伙贼军的身份及根据地
他本想借着观赏雨景,来让自己的大脑获得放松。可刚将目光转到窗外,他便陡然听见车厢外的其中一名负责护卫马车的骑兵朗声向他喊道:
“老中大人!前方出现一个僧人!”
“僧人?”眉头稍稍一挑的松平定信,将半个脑袋探出窗外,向前方的道路张望——前方果真有着一个正站在一头小毛驴旁的老僧人。
松平定信的视力一向不错,即便有厚密的雨帘遮挡,他也还是于第一时间看清了那名老僧人的面容。
只见松平定信在看清那老僧人的相貌后,神情微微一变,连忙高声向着拉马的车夫,以及护行的卫士们朗声道:
“在那个僧人的面前停车!”
车队依照着松平定信的命令,开始慢慢放低速度,最终稳稳地停在了老僧人的身前。
“青岩上人?”松平定信将脑袋自车窗探出,“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松平大人?”老僧人或者说:青岩哑然地看着车厢内的松平定信。
才刚闭目养神没多久的立花,因听到动静而睁开双眼,向车厢外的青岩上人投去疑惑的视线。
“松平大人。”立花轻声向松平定信问道, “这人是?”
“对喔,说起来立花你还从没见过青岩上人呢。”松平定信清了清嗓子,“青岩上人是高野山金刚峰寺的住持。”
松平定信对青岩的介绍很简单,就这么一句话。
但就是这简单的一句话,让立花的表情立即发生了极精彩的变化。
高野山是日本佛门真言宗的总本山。
而坐落于高野山上的金刚峰寺,则是真言宗的总寺院!高野山群寺皆奉金刚峰寺为尊!
金刚峰寺的住持此人的地位有多么超然,而想而知。
金刚峰寺住持在高野山里的地位,基本就等于征夷大将军在江户幕府的地位!
自知自己失礼了的立花,连忙向车厢外的青岩上人行礼。
松平定信和青岩上人虽无私交,但因二人都有着极特殊的身份,所以在各种官方场合见过数面,算是认识。
青岩上人的身份实在特殊,在高野山有着如此显赫地位的人,为何会孤零零地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松平定信实在是难以对这一问题视而不见。
联想到此前所收到的“有大批武器被运往高野山”的情报,让松平定信更是默默地生起了对青岩上人的警惕。
青岩眼中的讶然之色,这时已缓缓收起。
松平定信瞧见青岩看了看他的马车,然后又看了看围拢在他身旁的那30余名卫士后,苍老的面颊上浮起思索之色。
“松平大人!贫僧有個不情之请!可否请您借一匹马给我呢?”
看着突然向他抛出这一请求的青岩上人,松平定信的眼帘微微一沉。
“上人,您这是要赶往什么地方吗?”松平定信以无悲无喜的语调,展开不急不缓的反问。
青岩用力地点了点头。
“既如此,可以告知我您这是要去哪吗?若是不能给我个所以然,我怕是很难将珍贵的马匹借予他人。”
“”青岩沉默下来。
他又看了看松平定信的马车以及他的那些卫士们后,咬了咬牙:
“我可以告诉您我借马所欲为何,但这事干系甚大,我只能告诉给你一个人。”
“我知道了。”松平定信没做多少犹豫地打开车厢车门,踏下车厢,暴露在漫天大雨之下。
“老中大人!”立花连忙道,“外面在下大雨!请您”
“我还没有脆弱到连一点雨都淋不得。立花你留在车厢里,不要跟来。”松平定信独自一人来到了青岩上人的身旁,向着要比他矮上一个脑袋的青岩俯下身,“好了,上人,请说吧。”
青岩将嘴巴贴近松平定信伸来的耳朵。
有选择性地将他今日于高野山所遭遇之事,言简意赅地告知给松平定信。
不论是在听到高野山潜伏着大量贼徒,还是获悉高野山被烧、高野山的这些贼徒正打算乘坐战舰逃走,松平定信都能勉强保持神情镇定。
唯有在听到绪方一刀斋突然出现在高野山,目前已前去追击打算乘船逃跑的贼徒的这部分内容时,松平定信的神情出现了剧烈的变化。
没有注意到松平定信这表情变化的青岩接着正色道:
“我知道那座岬村在哪。”
“我不论如何都想去亲眼见证是否真的有大批贼徒正打算乘船逃走。”
“所以”
“具体的事情经过,我知道了。”青岩的话尚未说完,松平定信便背着双手、直起身,仰起脑袋,看着头顶厚密的乌云,“大批不明身份的贼徒潜伏在高野山吗”
这般轻声呢喃过后,松平定信将让人看不透内中情绪的目光,投回到青岩身上。
“上人,您坐得惯马车吗?可以劳烦您给我的车夫指引方向吗?”
青岩稍稍一愣,随后立即反应过来松平定信此言是何意。
“我知道了。”沉思片刻后,青岩用力地点了点头。
将从天海那借来的小毛驴暂时藏在某个不易让人发现的地方后,青岩乘上了松平定信的马车,跟着松平定信一起奔赴丰臣战舰的船坞。
车马的速度,果然是要比毛驴快上不少。
一路风驰电掣下来,松平定信等人开始渐渐闻到了大海所独有的咸腥味。
在闻到大海的气味后,松平定信便将脑袋抵在了窗边,面无表情地向着窗外的大海不断眺望。
“已经快要到岬村了”坐在松平定信对面的青岩这时也跟着一起将脑袋抵到了窗边,眺望着窗外的大海,“只要再翻过前方的那个小土丘,就能抵达岬村啊!松平大人!请看那边!”
“嗯,我看到了。”松平定信的脸一沉,“停下!停下!”
在松平定信的一顿呼喝下,车队缓缓停了下来...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