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坏之徒,老臣昨日方向今上进言,此次勘检不该仅仅止于清点人数财产,如发现有犯罪者违戒者,当命其还俗,抄没赀财,没入赋税徭役,这难道不有益于整顿风气?神佛非俗人,可寺庙里并非都是神佛,诸位如连这一点都看不清,那就尽管继续弹劾台阁好了。”
殿上一时默了下来,百官未曾想到中书令素来司马称好的作风,此时却强出一头为台阁说话,至于那更进一层的上谏,则也更引人遐思,正都思想着,闻天子道:
“天灾是否因此事而起,诸卿担忧地不无道理,中书令顾仆射所言朕也不能不察,人主之言,不可不慎,这件事,朕看不如这样,朕一人担着,写份罪己诏,至于勘检,该怎么查还怎么查,等过段时日,倘还招祸事,我等君臣之间,再商议定夺,诸卿觉得如何?”
百官纷纷伏拜在地,不成想天子说出这番话来,或云今上体恤入微,或有大司徒反复请罪,天子的话已是入情入理,无可指摘,御史们无言可辨,再折腾,便是置君臣之礼于不顾,遂默默归位不语。
待散朝路上,张蕴有意放缓了步子,略略等候成去非赶上来,方道:“成大人如今也是录尚书事重臣,方才就那么看着廷臣们吵,自始至终,都不肯出来替台阁说上一句,是否沉默太过了?”张蕴从未如此直白过,成去非略笑了笑:“大人关键处挺身而出,一点也不含糊,哪里还需要晚辈出头?”张蕴长叹一声,“成伯渊……”话未说完,只是频频摇首。成去非道:“大人前日跟今上的进言,就是晚辈且都不曾想到。”张蕴却道:“成伯渊就莫要在我这个老头子跟前假意了,我只奉劝一句,当张弛有道,不可刻薄过甚。”
成去非微微垂首:“晚辈还是要谢大人今日仗义执言。”
张蕴皱眉笑道:“我是为天子,是为社稷,何来要你说谢字?”说罢拍了拍成去非肩膀,振袖而去。
前面虞仲素也正缓步而行,成去非想了想,大步追了上去。
“今日险些连累大人。”成去非道,虞仲素呵呵笑道:“圣主英明,我谈不上连累不连累,倒是阿灰今日言辞犀利,后生可畏,我们是都老了,陪你们几个小子折腾不起多少时日,日后行事要想的再周全些。”大司徒同中书令一样,语重心长过后,是几下颇带意味的拍肩动作。
台阁一众曹郎则负起手背,时走时停,偶有几句入耳,无非还是愤慨:
“哼,□□夜哭,这个时候想起来弹劾了!”
“真也是奇怪,御史台那些人,除了中丞大人喜好直言不讳,其他人何时这般能耐过?何人给的底气?”
“我看太史令也颇为可恶,大司徒尚出来领罪,他倒装糊涂了。”
“可不是装的糊涂,太史令是真的糊涂,这几年掌管天文,勘测气候,有几回准头?今年盛夏,有一场雷,直劈了他家老院,众人不都在问太史令大人是算到何处去了?”
“此事倒真的在刁难人,太史令又不是神棍,这样的事如何能预测?”
这一行人说着说着便笑将起来,闹了几日的事,一场朝会下来,便按了下去,台阁有惊无险,言谈间到底有那么些快意。
百官各自私议,成去非不甚关心,想的却是今上莫名扯到三公,以及阿灰那套滴水不露两头顾全的说辞,两处纠缠,御道足让他走了小半个时辰。
青蝇欲点璧,也只能任由去点了。
同吴冷西再见面,则是两日后的事,所谈不过两样:殿下在江左各大寺里皆参与子母钱放款收息营生,母钱之巨,子钱之厚,皆远超成去非想象。是以殿下今日赀财之重,早远甚当日下嫁之时。而至于神秀一事,软硬兼施,百般酷刑之下,吐露者不过爱慕殿下,心生猥=亵之念云云,并无实事发生。且那神秀终也自嘲,言殿下冰清玉粹,实乃水月观音,凡人怎可得?
成去非听完只道:“再审无益,寻出个名目,杀了他。”
“开善寺是名寺,神秀又是大和尚倚重,下官怕开善寺不会罢休,倘是纠缠起来,告御状也是有可能的。”吴冷西思虑道,“毕竟牵涉殿下清誉,不好公开罪名。至于国朝的律法,即便私通,也不可擅定死罪。”
“大人,其实下官怕的仍是此事成个噱头,又引得东堂不宁,最终还是给您添一层乱。”
“乱象已然至此,让它乱,不缺这一件。”成去非毫不以为意,“这事可告一段落,兵器的事查的如何了?”
“还不曾有眉目。”
“兵器数目之众,不能不让人生疑,你嘱咐郑重务必查的仔细,无论如何,也要有个说法。”
吴冷西低低应了声,见成去非只是静坐冥思,不便再扰,遂告辞离去了。一室内独剩成去非,他一人独坐良久,方微微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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