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帐中干草铺成的席床上,两手枕在脑袋下面,嘴角一扬。
他只希望身边这帮生龙活虎的兄弟,能够生龙活虎的活下去。
……
陇右郡苍城外。
百里之外的天水郡是大雪纷飞,可陇右郡这边只扬起微微尘雪,落到地面上还不如粒状的沙子起眼。
往昔凉州首屈一指的大城苍城被足足八万叛军围困,真正的水泄不通,一朝叛军和朝廷的水火之势,就连兵法上围师必阙的阵法都不必用,城开之日定是屠城。
对这一点,两边都心知肚明,也就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可搞。
烽火如炬,将苍城四周的天穹遮掩的见不到半点蔚蓝,霸王坐在距离苍城不过百丈外的空地上,旁边立着槊戟。
“破局了么?”
他喃喃自问,却给不出个自答的解惑。
除去刚刚围困住苍城时攻城了半日之后,其余日子霸王只下令按兵不动,围住就好,这倒不是他痛惜底下士卒的性命,对于他而言,人命还不如一石干粮来得有用,叛军本就是僧多粥少的局面,最危难的时候更有让人毛骨悚然的烹人熬骨之事。
比对朝廷在凉州兵马短缺的掣肘,他从来不缺一兵一卒,单是武威郡就有近百万的民众,九成以上都成了难民,随便在哪个郡县一招手喊上一嗓子有吃的,就会有无数的人为他卖命。
吞下了骠骑将军的十万大军之后,随着他实力渐涨的还有野心,要是放在一年前被平叛大军稳扎稳打硬生生逼回武威郡时,别说想到有朝一日能围住曾经有望成为凉州州府所在的苍城,能有一口余粮就足够他宽心大半日。
听闻天水郡那边对击退他大军攻伐的凉州监军秦朗赞不绝口,冷面冷血的霸王心里只觉得好笑。郡境边上的七道防线被打破了五道,第六道岌岌可危,而第七道靠着荒原的后驻军营可能挡下他虎骑营三次冲撞?
之所以临时起意反打苍城,说到底不过是他一时的心血来潮。
听说凉州刺史梅忍怀曾经就在这座城池里面得以发迹,他就偏要打烂这城向躲在平沙城的梅忍怀示威!
况且他对充满市侩铜臭味的天水郡不感兴趣,论起眼前能解他底下二十多万人粮食问题的地方,只有陇右郡的几大粮仓。
当下,除去苍城内的一座官库,其余的都落入他手。
霸王明白,朝廷不会让他就这样逍遥快活下去,明年开春之际,定然会再有一波官军入凉来围剿他。
一直以来凉州健儿都以壮勇闻名,打到凉州官军抬不起头的他自认傲视群雄,觉得这日渐消怠的皇朝已经没有能拦下他的兵马,可武安城下,和那来自遥远九边的燕阳铁骑交手下来,让心中多少有些骄纵的他警醒不少。
苍城他是一定要拿下的,陇右他也一定会吞下,有了这座塞外粮仓,足够让他支起二十万的甲士军队。
只有这样他才有信心和这个颓倾的皇朝抗衡,不管入凉来多少兵马,十万、一百万。
他都让有来无回。
只是霸王不知道,通往凉州唯一的捷径大门函谷关已经没有插满汉字旗帜。朝廷再也无法往这西北之地运送一兵一卒。
他更不知道,不管是几年前凉州刺史梅忍怀的上位,还是金家掌控住武威郡的矿山,亦或是他能够在短短时间内攻克一郡举起反旗。
这一切的一切看似有因无果,虽有关联但不互通,可幕后是有只无形的手掌推动着一切。
他更不知道,在过上一个月,乱的就不光是凉州和江南了。
风起云涌乱世波澜,沉浮也好,分合也罢。
只是一个当年得意风流的白衣男子布下的一张棋盘。
一杆槊戟在手天下任性的霸王更不知,在这个以天下做棋盘,以王侯将相为棋子的棋局里,他只是一个举无轻重的边道小棋。
来年草长莺飞之际,飞起的就不是纸鸢,而是镝矢了。
(ps:还差五分钟误点,还好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