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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防盗章!订阅不足50%, 48小时内无法看见新章内容!  宋问的话, 就像一把利刃, 将他们的尊严剐得干干净净。

    气愤……还带着羞愧。

    因为竟找不出反驳的话语来。

    李洵两手捏成拳, 垂在身侧。

    一口气不上不下,堵在胸口。

    他决计不承认,或者说不愿意承认, 宋问说的话是对的。

    傅知山走进来, 有些困惑道:“方才我怎么看见宋先生走了?这课上的怎样?”

    无人回答。

    傅知山点点头叹道:“总归是年轻了些吧?书院让他这样的人来负责授课, 我原本就是不看好的。”

    他当宋问是压不住火, 被这群学生气走的。

    傅知山说:“若是你们实在不愿意,我去找院长说一说, 将宋先生调去讲明经的课。”

    孟为立马道:“不成!”

    其余学生纷纷望去。

    孟为怒道:“在他未将那句失望收回去之前,他不能走!”

    “不错。”一学子哼道, “说我等愚昧不堪,我倒要看看, 事实为何。若他是一派胡言, 定然撕破他的嘴脸!”

    “不错!”

    “他算何人, 竟敢如此口出狂言。”

    “莫非其中真有,未尽之言?”

    “去探探便知。”

    李洵率先走了出去。

    傅知山听他们所言,犹自疑惑, 见学生都要散了, 匆忙喊道:“都不许走!去哪里?书院有书院的规矩, 现在是上课的时候, 先生不在, 也得留着念书。”

    “先生留了一份功课。”李洵回头,冷漠道:“我现在要去上一堂真正的经义课。”

    守在门口的小六,刚刚坐下,见人又出来了。

    起身迎去,惊道:“少爷,您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被轰出来了?”

    “这群小子们道行太浅,我随意激了两句,他们就上道了。”宋问叹气道,“终归是阅历尚浅,做事喜欢先入为主,易被蛊惑。”

    小六:“……少爷,您要笑就笑呗,这样子忒渗人。”

    宋问扯着他的衣服,躲到墙后,朝门口张望。

    小六抱着自己的小包袱,懵道:“少爷,躲着做什么?不回去啊?”

    宋问道:“先等等,看看他们到底可教不可教,是良材还是朽木。”

    未多时,她的学生从转角出来。

    嘴上骂骂咧咧,走下长阶,结伴往城门的方向过去。

    “咦?”小六道,“他们怎么也出来了?”

    “肯定是来找我报仇的。”宋问睁眼瞎编道,“我刚刚问候了一下他们长辈。”

    小六一惊,随后谴责道:“少爷!您这也太过分了!”

    宋问笑笑往前走去。

    “少爷,离他们远点。”小六快哭了,“别去讨打了!”

    宋问领着小六,绕了条道,避开学生,然后去了城门前的酒馆。

    酒馆伙计迎出来:“客官,您来啦?”

    宋问甩去一串铜钱:“我要二楼靠窗的位置。”

    伙计朝上一看:“不巧啊客官,有人了。”

    “哦。”宋问说,“没关系,我只要窗子,我愿意和他拼桌。”

    随后便自己冲了上去。

    伙计一时不查,让人溜了上去,只能在追在后面喊道:“诶,客官!没有这样的道理啊客官!”

    二楼窗边,站着一名华服的男子。

    身材削瘦,但身姿挺拔。

    他和宋问的目的大约一样,正望着城门的方向。

    宋问走过去抱拳道:“兄台你好,借我半个窗子。”

    兄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宋问是谁?

    直接当他默认,很自然的凑了过去,扒着窗台查看情况。

    酒馆伙计躲在楼梯口观望了一会儿,发现双方都很和善。

    即没有争吵也没有喧哗,于是安心退下。

    拉了正要上去的小六道:“你家少爷让煎的药快好了,现在去端过来吗?”

    小六懵道:“药?”

    “是啊。”伙计道,“大早过来,托我们煎的。”

    小六愣愣道:“那我同你一起过去吧。”

    此时城门口,云深书院的学生,和守城门吏正陷入僵持之中。

    真相为何尚来不及问清,所见却是直接颠覆了众人认知。

    一群老翁幼童,个个看着羸弱不堪,只是跪在城门苦苦哀求。

    士兵死死把住门口,见人要进来,便手执兵戈凶狠喝退。

    究竟哪边才是暴?哪边才是错?

    先前还信誓旦旦要撕破宋问脸的众人,此刻真是瞠目结舌,难以形容。

    一学子道:“这与传言……未免相差太大了吧?”

    另一学子道:“不应该啊,前两日我路过的时候,也没这般凄惨。哪来那么多老翁啊?”

    “不会真是别有隐情吧?”

    “许不是装的?博取同情?”

    “装?装能装出这幅面黄肌瘦的样子?”

    “莫说前天了,我昨天来的时候,也不是这样的呀。那群农汉呐?”

    “不会是有人混在其中蓄意闹事,如今见事态已定,便安心离去?”

    “切莫胡说!”

    他们这边人远远站着讨论,李洵先一步走上前。

    守卫横出枪身,拦在他的面前:“要出城?”

    李洵蹙眉,抬手一指道:“他不舒服。”

    所指老汉再支撑不住,软软倒在旁边人的怀里。

    李洵匆忙过去,探手去摸,发现他额头滚烫,确实病了。

    学生见状,皆簇拥而上。

    一直在城门处风吹日晒,看来是感染了风寒。

    他原本年岁就高,如今更是脸色苍白,奄奄一息。

    “真病了!”孟为喊道,“去找大夫啊!”

    扶着他的人泪目道:“城门都进不去,哪里找大夫?”

    李洵回身道:“放他进去。”

    “莫开玩笑了。”守卫道,“少管闲事,快回书院去!”

    学子起身喝道:“你可知他是谁?这位可是御史大夫的长子!”

    守卫听闻匆忙行礼:“公子赎罪。”

    孟为背起老汉,正要进去,却被众守卫齐齐拦住。

    守将抱拳道:“吾等受命在此,不敢渎职。如无公文批示,不得进城。哪怕御史公亲至,也是如此。”

    一学子激动道:“那便眼睁睁看着他病死在城门?六旬老汉,你如何忍心啊!”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你这不仅是见死不救,更是不义不孝!”

    守将别过脸:“军令不可违。此人不得进城。”

    “老汉死便死了,听老汉说句实话。”那老汉抓住孟为的肩膀道,“冤枉,冤枉啊!!”

    后面人戚戚跟着磕头喊道:“冤枉啊!”

    场面叫人颇为动容。

    守卫们没料到局势会发展成这样。

    前几日叫嚣的人此刻全没了踪影。

    不能如往常般进行武力镇压。一时间竟束手无策。

    一方是学生,一方是官兵。

    后面是凄凄低诉的百姓。

    行人纷纷停步。

    怕是从未见过,如此好欺的暴民了。

    宋问自觉是玩笑,但听在唐毅耳里,想必非常难受。

    任谁都有不能为人道的地方。

    骄傲之人,宋问此番几乎是踩到了底线。

    宋问咬着手指道:“若我是他,一定恨不得把这叫牛二的家伙,按到水缸里泡一泡。”

    小六嫌弃道:“……少爷。”

    三言两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宋问就彻彻底底的得罪了唐毅。

    宋问觉得自己真是天赋异禀。

    又或者说,他们两人,当真八字不合。

    宋问尤为心痛,深深叹了口气。

    两书生打扮的人,从楼道口上来,一路交谈。

    “此事听闻,是由三殿下负责。”

    “三殿下能做何事?必然袖手旁边,不然也不至于此。”

    “就因他不作为,如今闹大,陛下定要责罚。”

    “看这群人,真是可怜。上诉无门,却被打为暴民。大呼冤枉,如何不叫人生恻隐之心?”

    宋问一听,顿时一耸。

    三殿下负责?

    这三殿下怎么就那么倒霉?

    第一次遇见她,被她黑了名声。

    第二次遇见她,又被她害作小人。

    以他现实的处境,恐怕还真是难逃一罚。

    宋问咬唇。莫名觉得不快。

    小六也回过味来,悄声问道:“少爷,门口那群人,是不是得了您的指示?这事闹大,岂不是……”

    “我还挺喜欢他的。他怎么能这么倒霉呢?”宋问叹道,“他越倒霉,我越想同他结交。”

    小六懵道:“为何啊?”

    宋问:“想看他能不能更倒霉啊。”

    小六替他嚎道:“少爷,您放过他吧!”

    宋问悲道:“可我真是无心之失啊。”

    梁子不知不觉就结的大了。

    交个朋友怎那么难呐?

    宋问起身,又往窗外看了一眼。

    方才剑拔弩张的两拨人马,已经冷静下来了。

    学生们正同百姓谈话,守将们也睁只眼闭只眼。

    宋问倒不担心他们真打起来,毕竟乙班有一个李洵。

    李洵为人沉稳,一看就是士族子弟。

    其余人对他颇为信服,皆马首是瞻。

    宋问猜他父亲必然身居高位。那李洵行事自然要替他父亲考虑。

    于是宋问也拿了东西,准备回自己的住所。

    翌日,宋问又是大早赶去云深书院。

    傅知山正也要去授课,看见她便拦住道:“宋先生,你昨日岂可早退,独留学生在学堂不做管教,你这……”

    宋问朝他施礼道:“傅先生,可有乙班学生的家室背景?能否列张表给我?”

    “哦。”傅知山了然的表情,捋须呵呵笑道,“哦!明白明白。”

    宋问又一施礼:“那就多谢了。晚些时候晚辈去拿。”

    傅知山点头:“好好。”

    待宋问走后,又忽然转身,咋舌道:“宋先生!书院不得早退!学生也不得在授课期间擅自出院!”

    宋问走进学堂,里面人已到齐。

    这次众人没有在念书,而是互相交谈。

    见宋问进来了,皆各自归位,施礼问好。

    待她回礼,学子冯文述迫不及待道:“先生,我等已经问清楚了。”

    宋问不慌不忙的坐上藤椅:“说。”

    冯文述上前一步,单手负后,便开口说道:

    “那群农户,不过是长安近郊西王村的普通百姓。今年春耕之际,如往年种上瓜苗。却不知为何,幼苗尽数枯萎。”

    “不过,这并非他们盘旋城门的原因。”

    “先前,乡人集钱,向县衙买了东直门官道旁的摊位,挑些蔬果进城贩卖,赚些生计。如今瓜苗枯萎,原先也不求朝廷补款。村中几人为凑今年税赋,商议后用仅余的积蓄,去别处低价收购了一些,想着担到摊位上卖,也能混些时日。”

    “但近日,因为官道狭窄,常有马匹受惊伤人事件,太子殿下便请奏陛下,清道拓宽。如此一来,这些摊位,自然不能再留了。”

    “这原本是好事,不成想却是问题症结。收银子的是县衙。清道的,却是金吾卫。金吾卫不听他们言语。县衙不予接见。如今真是竹篮打水。田中无粮,积蓄无存,还留了几担子的蔬果,放到如今,也已是腐烂。血本无归。他们才慌了。”

    “此时朝廷派营田使去查看情况,不成想那官家人心术不正,要收些银子才肯办事。乡里又确实没钱了,他们便坐视不管,还以此威胁,不予拨款。乡里的壮汉气不过,才莽撞动了手。”

    “这几人便添油加醋的上报朝廷。而村民又不知真相,性格冲动,急于进城,对门吏多加推攘。衙令见事情闹大,怕遭追责,便擅报罪名。如此,才有了暴民一说。”

    冯文述说话的语速不慢,却是咬字清楚,逻辑鲜明,思维敏捷。

    将前因后果,一趟说了清楚。

    此人善辩。

    宋问敲着戒条问道:“那该是谁的错?”

    冯文述撇嘴,扭过脸行礼道:“是先生说的对。我等之前多有误解,谢先生提点。”

    还是不服。

    知道的多一些,也不足以弥补先前的嫌隙。

    宋问撑开半阖着的眼皮,忽然发出声冷笑,有些渗人。

    众生不解。

    宋问摊开手问:“可还有异议啊?”

    又是这个问题。

    众生间略有骚动,互相对视,以做确认。

    总归还是更相信自己一些。冯文述仰头道:“先生莫非有异议?请直言。”

    宋问道:“异议?若此事分对错,方有异议。可听你们所言,我只判真假。”

    冯文述低头重新思索了一遍,觉得自己所言并无纰漏,便道:“莫非,我说错了?”

    “我不知你们所言是对是错。”宋问紧盯着冯文述道,“可你们所为,错。”

    宋问站起来,指着他们道:“错错错!全错!”

    终于知道,只要涉及多方,别说补款,便是退款,也是阻碍重重,难以施行。

    要处置这样一件小事,就已经焦头烂额。

    若要他们这样的情况入朝为官,怕是宛如泥潭滞足,寸步难行。

    自己早被吓懵了。

    好歹赶在铃响放堂之前,呈了一份文章上来。

    只是,这是他们最无底气的一篇。

    分析了一通,尚未给出确切的结果。

    宋问扫了一遍,然后意味不明的摸摸下巴。

    冯文述提笔道:“先生,尽管说吧,我等已经做好改的准备了。”

    “我说过了。我只看你们的判断分析。”宋问合上纸,不厌其烦道:“公正客观的描述,也好过天花乱坠的胡吹。只要脚踏实地,就是在向上前行。”

    “经义第一课,毕课。”宋问合上纸,笑道:“全体零分。”

    众生嘁声。

    孟为道:“先生,不必再多说几遍了。”

    梁仲彦抱拳:“学生收的心服口服了。”

    李洵还是不敢置信:“如此……便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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