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乐道:“对!我想夺状元,到时你就是状元的姐姐了。”
“好,有志气,那你可要认真用功,我就等着沾光了。”秋月梦呓一般,说完就睡沉了。
乔瑾打了个哈欠,竭力放轻手脚,继续忙碌,静心设计烧蓝银发簪。
——上次逛街详查,她惊喜交加地发现:今朝的首饰行当,尚未出现烧蓝工艺!
烧蓝,是将制好的银胎填满色釉,以高温烘烧,釉料熔化为液体、冷却凝固,反复填烧多次,即可形成晶莹剔透的绚丽色彩。其中,蓝釉与银色相配最得宜。
乔瑾打听清楚了:釉料虽有,但种类稀少,仅有蓝绿红黄黑紫白几大类,均为纯色,必会影响成品的渐变层次与细润感。
但眼下暂无其它选择,她只能大胆一试,迫切渴望早日掌握谋生本领。
五月下旬,天气越发炎热,树上知了开始聒噪。
谢正钦在书房内,聆听老先生潘岱行教导应举策略。
由于金钗记限定下月二十五之前交付画稿,乔瑾一有空就琢磨样式,连熬了几宿,白日便有些困。
潘岱行不允许丫鬟旁听自己授课,她已摸清师徒俩的习惯,按时沏了茶就告退,廊下靠着柱子候命。
沉思片刻后,乔瑾四下里看了看,熟稔地抖开手帕垫了台阶落座,而后从袖袋里掏出画纸和一块硬木炭,她将画纸铺在廊柱上,写写画画、删删改改,绞尽脑汁融汇古今,试图制出既新巧别致、又精工简料的簪子。
“画稿必须打动金钗记的老师傅和掌柜,我才有机会进炉房烧制,向他们展示成品。”
乔瑾踌躇满志,笔下线条流畅雅致,一支精致银簪跃然纸上,她无比期待地想:只要能靠此谋生,待恢复自由身后,我就饿不死,哪怕清贫度日,也强过卑躬屈膝地伺候人。
忙着忙着,她打了个哈欠,疲倦得不知不觉斜靠柱子,暗忖:等出了谢府,我一定努力多挣钱,买个小宅子,最好带个园子,闲时养些花花草草,赏心悦目……
渐渐的,她倦意浓重,睡着了,梦境很美,令其嘴角弯起,眉眼带笑。
半个时辰后
书房内潘岱行放下书卷,余光一瞥空茶杯,起身捶了捶后腰,吩咐道:“歇会儿。”
“好的。”谢正钦搁笔,习惯性略扬声道:“小乔,沏茶!”
“小乔?”
然而,原本一喊就进门的丫鬟久久没回应。
那丫头,难道又在发呆?谢正钦纳闷起身,却见潘岱行也往外走,后者老迈的嗓音说:“老喽,身子骨不行,一久坐就腰酸背痛。”
“您慢点儿。”谢正钦扶着老人,提议道:“不如请个大夫瞧瞧?”
“不必。”潘岱行摇摇头,抬脚迈过门槛,微笑感慨:“人老了都这样,出去走动走动就好了。”
下一刻,师徒俩同时发现了靠柱入睡的乔瑾!
潘岱行负手,拉长了脸,没说什么。
下人偷懒,谢正钦有些尴尬,无奈道:“这丫头,真不像话。您稍等。”语毕,他快步走近,想叫醒乔瑾,却发现对方右手捏着一块木炭、身边地上有一张纸,纸上满是字和画。
那是……她所作?
谢正钦不由得好奇,轻轻拾起画稿,可端详半晌,竟不认识其中大半的字!
随后,发觉异状的潘岱行也靠近,他眯着眼睛扫了扫,眉头大皱,接过画纸横看竖看,疑惑问:“这些字怎么回事?奇形怪状,她从何处学得?”
谢正钦摇摇头,略弯腰,注视睡得颊腮白里透粉的乔瑾,唤道:“你这懒丫头,还不快醒醒。”
“一个姑娘家,这般睡在外头,成何体统!”潘岱行极度看不惯。
“小乔?”
……
乔瑾从美梦中被惊醒,身子猛一歪,脑袋“咚”地撞柱,疼得“哎哟”一声,揉着脑袋仓促起立,一见画稿在潘岱行手里,瞬间急了,却不知如何开口讨回,首先道歉:“奴婢不小心睡着了,还望公子、先生恕罪。”
谢正钦目光深邃,沉声道:“若这都降罪,你不知得挨多少罚。”
乔瑾佯作听不懂,感激道:“多谢公子宽容!”
“你画的是首饰吧?”潘岱行问。
乔瑾忐忑答:“是。”
“但你写的是些什么?”潘岱行又问。
乔瑾张了张嘴,无法解释简体字,更不敢暴露真实来历,只好含糊答:“闲得无聊,乱写着玩儿的。”
“胡说!”潘岱行昂首,不悦地反驳:“这些字虽然难认,却横竖撇捺俱全,勉强算娟秀,可惜像是幼儿开蒙初学、每每迷糊添减笔划,通篇错字。”
啊?
乔瑾愣了愣,旋即欣然接受,羞愧低头道:“让您见笑了。”
潘岱行狐疑瞥了瞥学生,威严问:“是谁教你写字作画的?”
目睹先生瞥学生,乔瑾灵光一闪,鬼使神差地说:“奴婢每日伺候公子读书,耳濡目染,偷偷学了点儿。”
什么?谢正钦倏然扭头,一脸错愕。
“是么?”潘岱行掸了掸画稿,淡淡质问:“短短时日,能写会画,光偷学是不够的,只怕手把手教的吧?”
“先生,您——”谢正钦下意识想辩解,却被老人摆手打断,潘岱行叹了口气,手抚雪白胡须,语重心长地教导:“‘红袖添香夜读书’,固然是美事,但秋闱将近,怎能分心呢?切莫辜负令尊的深切期望啊!”
糟糕,老先生又想多了,公子会不会生气?乔瑾惴惴不安,悄悄后退。
谢正钦扫了一眼往后躲的丫鬟,再度欲辩解:“先生——”
潘岱行又打断说:“不必解释!老夫并非不通情理,只是担忧你的前程而已,自行考虑吧。”语毕,他把画稿递给学生,一边摇头,一边返回书房。
廊下仅剩两人相对。
乔瑾理亏有愧,垂首侍立。
谢正钦面无表情,举起画稿,语调平平问:“这些,是本公子手把手教你的?”
乔瑾急忙摇头:“不!那是、是……是奴婢涂鸦玩儿的。”
“你刚才为何不向先生解释清楚?”谢正钦向前迈了一大步,挺拔伟岸的身躯极有威慑力。
男子气息扑面袭来,乔瑾本能后退,心虚地解释:“先生和公子交谈,奴婢不敢随意插嘴。”
谢正钦点点头,险些气笑了,又往前一大步,淡漠道:“以往可不见你如此守规矩!”
背靠廊柱,乔瑾退无可退,两人相距仅尺余,她尴尬后悔,低头道:“奴婢该死,让您被先生误会了。”
“哼。”
谢正钦冷哼一声,探究盯着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您生气了?”乔瑾小心翼翼问。
“你说呢?”
呼吸间满是陌生气味,乔瑾很不自在,摇头答:“奴婢不知。”日上中天,阳光投洒,照得她的肤色玉白,几乎发光,晃得人移不开眼。
谢正钦不屑与丫鬟计较,看着看着,便眉目舒展,他正要开口,房内却响起老先生不满的催促声:
“咳咳!”
谢正钦回神,几下子叠好画稿往袖袋里一塞,佯怒吩咐:“还不快沏茶?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是。”乔瑾眼巴巴瞅着对方衣袖,鼓足勇气道:“公子,可否把画稿还给奴婢?那纸上全是碳灰,仔细弄脏了您的衣衫。”
谢正钦不答,看着对方手里捏的木炭,皱眉说:“书房里那么多笔,想用就拿一支,何必用炭?”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迈进书房。
我的图!
乔瑾急得险些大喊,一上午殷勤备至,却没找到机会开口,她原想等午后再郑重认错,谢正钦却外出会友去了!
一晃,便到了晚上。
掌灯时分,谢府下人们忙完差事,陆续用晚饭。
西院一间下房内,刚成亲的夫妻爆发了剧烈争吵:
“我问问而已,你若是没做过,嚷什么呢?”李小姗气冲冲。
“臭婆娘,你先是怀疑老子欠了赌债,又怀疑老子调戏阿荷,有病啊?老子娶你,简直倒了八辈子大霉!”王茂兴怒目圆睁,喘着粗气。
李小姗脸色铁青,反唇相讥:“你以为我愿意嫁?有种去回夫人啊,不过了!”
“疯婆娘。”王茂兴退缩了,重重一摔贴着大红“囍”字的门,扬长而去。
李小姗浑身发抖,跌坐在地,哭着骂道:“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滚!”
与此同时·南院下房
乔瑾趴在桌上,面有愁色。
“哎,你今晚怎么不用功了?”揽镜自照的秋月随口问。
乔瑾一听更觉头疼,叹息说:“太累了,今晚休息。”
“哦。”秋月全不通文墨,不甚在意。
片刻后,虚掩的房门突然被推开,进来一个老嬷,大声道:
“小乔,公子要见你,快去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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