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国事琐事,自然免不了还要做些其他的事,譬如说算账。
虽然他不是这么解释的,但半半就是这么认为的。
他说:“孤这是礼贤下士,亲自登门拜会这位才俊。”
“就是去收拾人家的。”半半缠着中容带上自己,明明是求人办事,却没有丝毫低声下气的觉悟,还是见了台子就拆。
中容是何等骄傲之人,觉得自己没必要与这丫头多做解释,甩开她就要走。
半半一步蹿出去,拦在他面前嚷嚷道:“父皇,你就带我一起去吧,横竖你也不损失什么。”
“你一个女孩子家,那么主动做什么?”
他嘴上虽这么说,行动上却未再阻止,而是随着半半的喜好,再一次带着她去了司幽门。
到了那里,她如愿见到了祝渊。
些许日子不见,他比以前更加单薄。
他的短发因为失去光泽,尽管利落,也未能遮住憔悴的面容。
在那张病态般苍白的脸上,一双眼深深凹陷,通透又迷惘,深沉又轻浮。
他正襟危坐,瘦得像一张画皮,不知背后有什么什么支撑,才能勉强不瘫在案几之上。
半半想象着,他倒下的样子,大概与衣衫滑落没多大差别,也是无声无息,也是层层叠叠。
她绞尽脑汁,才从自己那并不丰富的脑洞里挖出一个词,勉强用来形容眼前这个人——或许应该叫做,每况愈下。
他与中容在谈论着什么,她或许听不懂,或许没心思在听。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的一举一动之间。
她看着他嬉笑怒骂的模样,想入非非。
他像是立马就要咽气,却又活得比谁都要真实。
半半是干啥就想啥,他是想干啥就干啥。
他的喜怒哀乐,竟完完全全地挂在脸上,没有一丝隐藏。
他随时给人一种感觉,就好比是偃旗息鼓前的回光返照,虽已筋疲力尽,还要强打精神。
“你这病到底还有多少活头?”直到中容说了那样一句话,他才终于没能绷住,文质彬彬地道了声“失陪”,转身就走。
半半也因此,各种翩翩起舞的思路全被打断。
他看上去,敏感又失落。
他起身的时候,竟然连一眼也没有向她瞥去。
“祝渊你等等我。”话音未落,半半已经跳将出来,扯住了他的衣袖。
她又顺着他的衣袖往上捏了一把,才确认自己真的握着他的手腕——他太瘦了,以致于她起先还以为,自己只是抓了个空。
他一边拂开她的手,一边落寞说道:“我今天不能陪你了。”
他的动作不重,所以也没能起到预想的效果。
半半还是抓着他,睁着葡萄般地大眼睛,无辜问道:“今天不能,明天能么?”
\t“明天我没空。”
\t对于这么明显的托词,半半也未能领悟,继续追问道:“那后天呢?”
“半半,”中容不耐烦道,“跟孤回宫。”
他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凡事只有人求他,没有他求人。眼下,他又怎能容得下自己的女儿这般低声下气,死缠烂打。
他的本意是带着半半来,让祝渊亲口承认自己有病,并不久矣,以便让半半死了这条心。谁想事与愿违,半半非但没有因此气馁,反而让他在这司幽门的小子面前颜面无存。
半半说:“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我不回去。”
中容不悦,正要开口训斥,祝渊先一步劝道:“你父皇说得对,我就是一个数着死期混日子的人,根本给不了你未来,你还是随他回宫吧。”
他有天眼,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也得遭遇常人不一定遭遇的事情,譬如说,预见自己的英年早逝。
这世间,恐怕没有什么比明知道结局,却还要一步步走近更悲哀的事情了吧。
他一脚踩在九州人间,一脚踏在鬼界地府,既不能逗留片刻,也不能早走一步,只能按照命定的轨迹,惶惶不可终日。
他的通透写在脸上,他的忧伤也写在脸上。
他不能与眼前之人常相厮守,所以也的的确确,给不了她什么未来。
他的语气平静,其中透着绝望,也含着对她的歉疚。
这太过复杂的情绪,几乎超出了半半的理解范畴,她仍是拽着他的袖子,他的手腕,执拗说道:“我不要未来,我只要你。”
她可能没有搞懂,未来不是一个人,一件东西,而是一个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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