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弯着腰,继续作呕,直到吐出透明的胃液,黄色的胆汁,直到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吐出来。
她说:“长生,我饿了。”
“我们去吃饭。”他出于同情地,抱住了她。因为她脚下绵软,再也不适合行进。
她说:“你放开,我自己走。”
她的言语轻柔,就像是普通的交流。她的眼神空洞,看不出一丝悲伤。
\t她两腿发软,不知步子是怎么迈的。但她竟然也,一步一步地,回到了房中。
她第一次发现,牛贺的皇宫竟这般大,从花园走到寝宫,她险些耗费了全身气力。
于是,还不到晌午,两人便开始用餐。
这绝对不符合牛贺权贵的习性,所以长生连筷子都没有动。
他只看着安宁,号称陪着她吃。
她说:“这样太过无趣,再去添副碗筷吧。”
于是,从这日起,他二人吃饭,桌上永远是三副碗筷。
她一口一口,吃得很是仔细。
她吃相文雅,令人赏心悦目。
她不吃菜,只吃肉。
长生在一旁看着,原本觉得她秀色可餐,但他终于忍不住,还是皱了皱眉——她虽吃相文雅,却食量太大。
这哪里像是牛贺权贵,简直就是莽夫。
牛贺的贵族,那须得穿带三分寒,食至七分饱。
他看不下去,好心提醒道:“你已经吃了四只鹅了。”
“是吗?”
“这是第五只。”他指了指她筷子上的鹅翅,笃定答道。
她闻言,将筷子一放,说了句:“你们牛贺的东西,如今也是偷工减料,吃不出个名堂来,索然无味。”
说罢,她转身离去,只留长生愣在那里,望着那一桌残局,还有被她当佐料沾掉的十几盘辣椒面,不知作何评价。
他开始佩服这个女子,因为那么多辣椒下肚,她居然一滴眼泪也没流。
他将信将疑,拿筷子尖点了点盘中剩下的辣椒面,放在口中尝了尝,顿时呛得大咳不止,泪如雨下。
后来,这种烤肉配辣椒,成为了安宁饭桌上的常态。
长生对于她的食量与口味,也逐渐从厌恶变成了佩服,直至习以为常。
有时,晌午都过了许久,她也不动筷子。尊卑有别,她不动筷子,他也没法吃饭。
他本来每餐只吃七分饱,这般饿着,风雅都险些把持不住。
一般到了忍无可忍之时,他会开口提醒她一句:“公主,该吃饭了。”
有时,她会一脸娇羞地回一句:“不急,等人到齐了就吃。”
他闻言,总会告诉她:“没人会来了。”
她不高兴时,会认真纠正道:“他一定会来。”
于是,两人继续等,至于等到什么时候,全看她的日程安排。
若是她哪天高兴,会简单的“哦”一声,然后慢慢吃肉,再不言语。她看似专心,大口大口地将饭往嘴里塞,直到胃中作呕,她才会反应过来——这个人吃饱了,这具身子吃饱了。
然而,她的那一声“哦”,对于长生来说,却简直是如蒙大赦。
有时,他看她默默吞饭,觉得她可怜,好心告诉她:“人死不能复生,你也许该换个思路,考虑考虑其他人,比如说我。”
她时而简短地答上一句:“这不可能。”
时而会采纳他的意见,舀些辣椒放在他碗里。
长生觉得,认识了安宁,他才真正理解到,什么叫味同嚼蜡,什么叫行尸走肉,因为她将这两个词,都演绎到了极致。
但是安宁不这么以为。
她将自己这一切的乖张行径,都称之为生命中必不可少的等待。
她说:“吃饭修行练功,我哪样都没耽误,有什么不妥吗?”
长生听罢,皱眉问道:“那么你这种妥妥的样子,究竟要延续到什么时候?”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在她面前,不再端起那一套权贵的架子。因为他发现,她对这些,都不屑一顾。因为他也打心眼里觉得,这女子痴痴的模样,着实可怜。
她说:“他曾对我许下十年之约,他既这么说,就一定会来。”
长生闻言,冷笑道:“要来早来了,这是男人惯用的骗女人的伎俩,只有蠢得不能再蠢的女人,才会上这种当。”
“是啊,”她叹了口气,淡淡笑道,“我可不就是这种,蠢得不能再蠢的女人。”
“安宁,你仔细听我说,你等的那个人,他已经不在了。”他扶住她的两臂,努力解释。
“不在了?”她很费力地重复着这几个字,似乎并不能完全理解。
他见她一脸茫然,反倒有些着急道:“不在了的意思,就是死了,就是再也不会出现了。”
她听了扑哧一笑,摇着头道:“这绝无可能。”
她总是这般,一直不肯相信长生的话,一直不肯接受玉采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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