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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相府,方池往家的方向走去,他和何微闹别扭,心里虽然着急,但又觉得见面尴尬,根本不知如何让他消气,因此步伐缓慢,一边走,一边想着对策。
然而待他走回家里,何微已不在了,见到的只是一片人去楼空的景象。
何微最重要的书箱已经消失了,衣柜开着,因为失去了一人份的衣物而显得有些空荡,床底的鞋,乃至床上的枕头,都消失不见了。
何微走了,搬离了这里。
方池愣在当场,他到此时此刻才充分认识到何微气到何种程度。
无法打马虎眼掩饰过去,也无法用赔礼道歉获得他的原谅,他就这么走了,如此干脆。
方池很想骂娘,从屋里跑到院子里,想去追何微但中途又停下了脚步,见到院子里竖着的晾衣杆上还有何微忘记拿走的衣服,他走到晾衣杆前面,一下将杆子从土里拔|出来,往旁边砸去,任那些衣物随着杆子掉在地上,被泥土弄脏。
方池在院里僵立了一刻,不解气,又走上前去,在何微的衣服上来来回回踩踏了十几遍,才停下来。
搞什么鬼?完全无法理解,不就是成个亲,至于么?!
惊怒交加,他心中甚至产生了怨气,多年的友情原来这么不堪一击,竟然连一句话都不肯多说就这么走了!!
他怒到极点,又猛然镇定下来,回想在相府长亭里,他说过“我也不懂”,他的身体摇摇欲坠,像是坚持到了快要崩溃的地步,也许他是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已经到了需要做个了断的时候了,才走的吧。
方池双眼发红,内心震怒,但也为自己在相府错过了和他交流的最后机会而隐约后悔。
若是知道他能走得这么决绝,什么缓兵之计都是屁话,早早的使出浑身解数安抚他不就好了。
……
几日内,方池将全部心思都花在寻找何微的下处上,但是京城人多地广,何微若特意要在一个地方租房躲起来,方池是找不到的,探听了多日仍没有结果,方池知道,靠自己一个人竟是不能在这京城中将他找出来的了,他需要侦探。
古代当然没有侦探这个职业,但是在一些地方聚集着一些耳目灵光的人,京城发生的大小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皮子,方池知道,雇用这些人,便能够打探出何微的住址。
但在他有功夫这么做之前,婚礼的事就已经到了面前了。
皇上赐婚,七月十五是良辰吉日,在这天要举行他和邵茵儿的婚礼。
皇上还赐了他一座宅邸,门匾上写着“状元府”三个大字,此外还有许多金银、米麦、锦绢,连美婢都有,只可惜方池没有好心情去消受。
婚期定下来之后,他就进入了忙得昏天黑地的状态,丞相府天天请他,丞相和夫人自己要看女婿不说,竟然还把许多官员介绍给他认识,和这些人结交,花去了方池很多精力。
状元府的布置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丞相府派来了多名管家帮他布置,短短几天里,一个崭新的一穷二白的府邸就变成了灯笼和喜字的海洋,丞相还大方地送了他许多贵重物品,摆放在府里各个房间中。
另一方面,方池在皇旨赐下的当天,就写信通知了自己的家人,要父亲上官裕和吴氏来主持婚礼,两位老人从江陵坐船,不停歇地往京都赶,为了不错过七月十五的婚期。
方池近一年没有见过二老,问他们来京城后是不是干脆在这里安家,二老说过惯了原来的生活,不想离开家乡,只是来主持婚礼就回江陵。
在婚礼布置得差不多的时候,丞相将方池叫去,问他婚礼请柬都打算送给谁。
方池知道丞相的意思是要帮他打理,要不然他一个没有门路的穷状元恐怕只能搞一个无比冷清的婚礼,方池同意了。
离开相府,他没有直接回状元府,而是去街上喝了闷酒。
状元府现在有乐者常驻,动不动就是吹拉弹唱一整天,而且已经成了红色的海洋,看去太喜庆反而让人生不出开心的感觉。
方池心里抑郁,不想回到状元府,他到酒馆也是借酒浇愁。
见过那么多官员之后,他最大的感受就是人人心里都有小九九,以后和这些人同处朝堂也真是累。
这时候他就会想到何微,如果何微在,向他抱怨一下心里就能晴朗一些了,会变得有野心有干劲,有何微会觉得有了依靠,两人一起在官场上拼搏绝对比他一个人摸索来得容易、有乐趣。
经过多日探听,他已经得到了何微的住址。
前两天在回府之前,脚不受控制地走到了他的住处,但是方池在门前踌躇片刻,竟然没能叩开房门,和何微见上一面,方池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觉得他们之间隔着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至于婚礼的请柬,也想给他捎去一份,间接告诉他不是不在意和他的关系,但最终还是犹豫。
方池不知道和何微闹僵的根本原因是什么,他那么憎恨他成亲,使方池害怕请了他他会弄砸婚礼,如果弄砸了婚礼方池真是万劫不复。
就这样,在犹豫、踌躇之中,他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想着以后同朝为官,向他示好、从旁协助他,也许能慢慢挽救两人的关系。
喝完酒方池回到了状元府,上官裕和吴氏已经在府上等着他了,得知他们早了一天到达京城,方池十分惊喜。
在大厅上,他走到两人面前,向他们磕了个头,说:“儿子不孝,没能亲自去接爹娘,让爹娘一路上吃了不少苦,最后竟然连去城外接你们都没做到,让你们靠双脚走过来。”
“这都是小事,”吴氏好久没见儿子,笑得合不拢嘴,上前扶他起来,摸着他的头说:“你想必很忙,我们能不麻烦你便不麻烦了。”
“这哪儿能是麻烦,”方池故意沉下脸,说:“儿子去接爹娘,天经地义,你们也太惯着我了。”
吴氏笑道:“是啊,惯着你,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不惯着你惯着谁呢。”
方池不好意思,向父亲看去,说:“爹,你也不劝劝娘,怎么两人就这么巴巴地上府上了,外人看着都觉得我不懂事。”
上官裕哈哈一笑:“果真是觉得我们丢你的脸么?”
“儿子哪敢?”方池倒吸一口凉气:“爹,你冤枉我,儿子真真冤死了,我是心疼你们。”
上官裕打个哈哈,说:“闲话不要多说,我们来谈婚礼的事吧。”他一皱眉,像忽然想起什么一样说道:“对了,何贤侄人在哪里?听说他也中了探花,大兄把一些东西收拾在袋子里,让我们顺路带上,来京了交给他。”
上官裕和何微的爹私交甚密,以“大兄”称呼他。
吴氏说:“本以为你会叫他住你府上,怎没见到他人呢?”
方池叹一口气:“娘,我这是准备婚礼的宅子,丞相一家人讲究,自然不能让外人住着。”想到何微,他又沉重地叹了口气。
吴氏捂着嘴说:“是我思虑不周,只是我们家和他家毕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便总想着能省则省了……也罢,现在你便去请他来吧,我们当面将婉清的东西交给他。”
婉清是何微母亲周氏的闺名。
方池傻眼:“现在?”
吴氏拧拧他的胳膊:“难道还等?你这人也真是,你爹娘来了,你也不让他来见见我们么?要知道,我和你爹算是看着他一点点成长,长成这么大的,当然,还有你。”
“其实……”方池根本没做好去见何微的心理准备,心惊肉跳的,嘴上自然而然扯起了谎:“其实,何兄最近拜师学艺,在一座山上和一个老师傅修习茶道,他这人死性子,一学起东西来什么也忘了,还烦别人去打扰他,爹娘,我看这东西就交给我,我让下人送到他宅里就对了,也免得烦扰了他。”
“这怎可以?”吴氏有些激动:“我们来了,他怎能不见我们,管他是学什么,这可缺了对长辈的尊重……”
正说着,被上官裕拦下,上官裕示意吴氏噤声,对方池说:“好了,我们知道了,你们的事你们自己处理,我们只管把大兄交托的东西给他就行。”
方池一怔,知道父亲目光如炬,竟是看出他和何微有些生分,他闻言呐呐,不知如何辩解。
安顿了二老,方池把何父和周氏交托的东西带回了屋里,那是个很大的麻织袋子,带着小地方人特有的土味,方池拖着时觉得沉甸甸的,就算从里面蹦出一堆土豆他都不会奇怪。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何家和上官家虽然不富贵,但都是读书人家,不务农。
正因此,方池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他预感袋子里的东西是有价值的东西,必须拿给何微,但是他现在万分不想去何微那儿。
让下人送去太无情了,不如,等婚礼结束后,我亲自送去吧。如此想着,方池将麻袋拖进了仓库。
七月十五终于到了,犹豫再三之后,方池还是给何微寄了请柬。
婚礼从凌晨开始,新娘梳头、着嫁衣,在大厅等着新郎迎娶。
方池骑着白马,穿着新郎的红袍,带着迎娶队伍赶到丞相府,程宇盛装打扮,由丫鬟扶着,坐在贵妃椅上,方池上前,携着程宇,向丞相、丞相夫人磕了一个头,便有丫鬟来扶程宇上轿。
在程宇上轿之前,忽然从客厅一角走出一个嫂子样的人物来,她含笑对方池说道:“好妹夫,我们都知道你在乘龙宴上为妹妹做了一首诗,现在既娶了她,更不能含糊,若是不能出口成诗,我们可不让你出这个门,亦不把妹妹嫁给你。”
她话音刚落,大厅里响起一片掌声,客人们都瞎起哄,要求方池再为邵茵儿做出一首诗来。
方池被打个措手不及,脸上浮现出吃惊的表情,但是他也清楚在婚宴上新郎为新娘赋诗是习俗,虽然在这个世界这个习俗已经衰退了,但是现在忽然被提起来并不奇怪。
“怎么,状元郎莫不是江郎才尽了?”看方池不回应,场上有人笑道。
方池忙说:“诸位莫急,晚辈已然在构思之中,稍待片刻,便能成诗。”
丞相看他并无推脱之意,喜他有才、豪爽,扬手大笑:“笔墨伺候!”
就这样,一群奴仆火急火燎去取笔墨。
在这当儿,方池赶紧和系统通气,让它做出一首好诗来,系统骂道:“就这点时间,你当我是神啊!”
饶是富有智慧的系统,也被这场突如其来的考验吓到了,采集素材、融合素材、升华诗格,这些都需要花费不少功夫,它忙得“手”忙“脚”乱。
反观方池,表现得游刃有余,淡然自若,别人只道他胸中沟壑宽广,这点考验不在话下,对他更敬重了,哪儿知道在动脑子的根本不是他。
在笔墨准备好的时候,系统也勉强做好了诗,报给方池,方池将诗题在纸上,写的时候,他问道:“怎么,原来上官逸没受到这番考验吗?”
“没有。”系统说:“也不知道那个嫂子人究竟怎样,竟在婚宴上为难新郎,莫非任务受益人和她之间有些纠纷。”
“过去的事就不管了,反正这关我们过了。”
方池放下毛笔,忽地啧了一声,他虽然不大懂诗,比如上次的就完全不明白讲的什么,但这次的,辞藻没有那么华丽,读了一遍,将新娘捧作神妃仙子,末尾二字竟是“多娇”,饶是方池也看懂了。
众人从方池手上接过诗,捧读一遍,奉为“绝妙好诗”,丞相也说好。
于是那嫂子夸他:“妹夫果然名满天下,笔下有神,妾不敢再阻拦,在此祝你们二人百年好合、儿孙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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