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停当,她就带了女儿去到苍柏苑。
母女俩一路都未开口。阿音在独自暗暗思量着母亲的那番话。
郑家三代单传,到了郑少爷这一代依然只这么一根独苗。郑家宝贝得很。到底什么样的当年之事会让敦厚老实的大堂兄忍不住出手打人?
想必还是与宫里有关的那件罢。
思及此,阿音忍不住叹了口气。
当时郑贤妃一举得男后,第二年又生了个儿子。只不过那孩子没活多久就夭折了。彼时宫里很有些流言蜚语,说那孩子的死和俞皇后有关系。
俞皇后用雷霆手段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话给压了下去。再后来没多久,俞皇后诊出有了身孕。再后来,三皇子冀行箴出生……
虽然话是无根无据的,却到底让两家人有了隔阂。俞家人都相信生性温和的俞皇后不会做这事儿,郑家人则相信二皇子的死定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阿音默默地走到母亲跟前,默默地拉住了母亲的手。
所以说,什么荣华富贵都是浮云,还是家里最好。
皇宫看着尊贵,实际上那地方就不是人待的!
想到这儿,她倒是开始有点同情那家伙了。也不知道他怎么能顺顺利利长那么大的。仔细想想,当真不容易啊。
在祖父祖母的屋子里,阿音总算是见到了俞林瑞。只不过这时候的俞林瑞早已不是平时的模样了,鼻青脸肿,脸颊鼓得跟两个青紫馒头似的,嘴角有血迹。站姿有点奇怪,身子有点点扭曲,想必背上的鞭伤让他痛苦不堪。
阿音轻叹口气。这大堂兄也是个倔强的。难为挨了家法身子难受着他还能硬撑着站在这儿。
待到人到齐了后,俞老太爷一言不发地看着俞二老爷和二夫人。
二老爷歉然道:“昨儿我们睡得早,很多事情都不知道。这、这怎么了?”
俞老太爷不理会他,只望向俞老夫人。
“事情想必大家也已经知道了。”俞老夫人并未解释什么,只道:“这事儿先就这样罢,算是给你们个警告。往后再不可任意妄为。”
俞林瑞犹愤愤不平,“可明明是对方有错在先!你们不知道,他在我耳边说皇后娘娘的那些话,说得有多难听!”
“说出去的话空口无凭拿不住什么真凭实据,更何况只你一个人听到。但是,打出来的伤,却是实打实能让人看见的。”俞老太爷缓缓说着,朝家中子孙望了过去,“所以往后都警醒着些。莫要让人抓住了把柄,落人口实。”
俞老夫人说道:“娘娘在宫中不易。咱们少给她惹事才是。”
孩子们纷纷应是,俞林瑞咬着牙握着拳,过了很久才轻点了下头。
俞老太爷就让大家都散去。
俞老夫人和程氏道:“老三家的晚些过去一趟罢。礼不必厚,寻常就行。”
阿音原先就知道肯定会有人要到郑家一趟。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知道要去的那个人居然就是自己母亲。
离了苍柏苑后,阿音忍不住轻声抱怨:“娘,怎的让你去?咱们这才刚回来。”
她这样抱怨也是有缘由的。
无论是因了什么而去旁人家,终归得礼数周到些、措辞适宜些,这是最基本的。倘若是一直在京中的大伯母二伯母她们,最起码知道的郑家情况多点,对郑家人了解的也多点。不至于像母亲这样三年不在,虽然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却也相差不远了。
程氏看着阿音不情愿的样子,微笑道:“不用着急。我们不过是过去瞧一瞧罢了,顺便将话带到。你刚才不是听老夫人说了么?‘礼不必厚’。”又轻声道:“我们刚回京城,这样较为顺理成章。”
虽然俞老太爷亲手重重责罚了俞林瑞,算是给郑家了一个交代,但这事儿是郑家人嘴欠先闹起来的。即便是去看一眼郑少爷,那也得寻个合适的表面借口,探望不过是顺带着的事情。免得让郑家人觉得俞家人好欺侮。
如今三房刚刚回京,程氏最近都在陆陆续续拜访京中各家的长辈们。此时刚好顺带着去郑家拜访郑家老夫人一趟。
阿音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又听闻母亲这一趟去好似祖母已经交代过一些话了,必然不会吃亏,她稍微放心了点。思及刚才母亲所言,她疑惑道:“娘说‘我们’,是和谁一起去?”
程氏道:“自然是你。”
“我?”阿音轻轻摇头,“我还是不去了。”到了那里也是添乱。大人们说那些的时候哪有她听的份儿。
程氏看她一脸的不乐意,不由笑了,“这事儿你原本也不能掺和进去,带你去是为了旁的。”
阿音仰头问:“那是什么?”
“你还记得段娘子吗。”
“自然记得,”阿音点点头,这段娘子绣技很好,当年母亲请了她来教习绣艺,“我第一个荷包还是她教我绣的。”
只可惜后来被那家伙给骗走了。想想就郁闷。
程氏柔声道:“段娘子如今就在郑家。你若是去的话,还能见她一面。”
阿音怎么也没料到段娘子如今去了郑家教习。不过如果是在郑家的话,没了这次的机会,下一回还指不定什么时候能见到段娘子。
左思右想,阿音到底念着和段娘子当年的那一段师徒情谊,最终点了头,“好,我和母亲一起过去。”
其实那个坠饰十分漂亮,谁看了都会觉得好看,但阿音还是很违心地平静说道:“嗯,不喜欢。”
冀行箴侧头看了她一会儿,忽地就笑了,轻声道:“居然骗我。”
阿音当做自己没听见,紧绷着小脸拼命走着。
不多时,众人来到了静雪宫,径直往正殿文心殿行去。
此处是郑贤妃的居所,阿音是头一回来。一进院子便是十几株梅树,随风飘来阵阵花香。
冀行箴见她去看那些梅花,就在她身侧低声道:“这是移栽过来的。郑贤妃爱花,所以每隔几个月父皇都会让人往这边来,移走过季的花,再移栽过来当季的。”
阿音脚步滞了一瞬,也压低了声音道:“那她可真是挺受宠的。”
移栽花可是费时费工夫的精细活儿,而且还费银子。每个季度都要来回折腾这么一趟的话,只能说,皇上是真的很宠爱郑贤妃。
冀行箴知道阿音虽然年纪小,却从来都不乱说话,在她面前就也没遮掩什么,直截了当地接了她之前那句话,说道:“是。”
阿音又往旁边结了花骨朵的各色花朵看过去。但只略扫了一眼就作罢,没再多理会。
原本去往永安宫的宫女回来禀报的时候只讲了俞家的孩子们会过来,却没说太子也要来。待到冀行箴进了院子后,宫人们就急匆匆往屋里去,赶紧把这事儿给郑贤妃她们说了。
郑贤妃没有出屋。大皇子还有郑家的姑娘们不得不出来相迎。
大皇子冀符行过礼后笑问冀行箴:“太子殿下怎地有空过来?之前遣了人请殿下来,殿下还推说没有空闲。”
冀行箴淡笑道:“之前是没空,毕竟国丈家来了人,我需得陪着表亲。不过贤妃娘娘和大皇兄既是把人都喊了来,我自然也没甚旁事了。”
冀符被他不软不硬地堵了一遭,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邀他进殿。
就在往里走的时候,阿音感觉到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只是她抬头望过去的时候却没发现有谁在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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