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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庄书宗又是难过又是高兴,心里各种滋味都有,最多的还是庆幸。
庆幸遇到了庄明宪,庆幸自己没有坚持偏见,否则妻子真的要与自己天人永隔了。
他让母亲守着宗大太太,自己去请庄明宪来复诊,态度恭敬谦卑,不像是隔房的长辈对侄女,俨然就是病患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了。
庄明宪让他不必如此,又道:“接下来几天,宗堂婶会一直排白色的脓液,那是胎胞与羊水所画,堂叔不用担心。”
“等脏污排净,宗堂婶就会清醒,到时候我来换方子。”
庄书宗如今对庄明宪的话奉若圣旨,自然连连点头。
等复诊完毕,他又亲自送庄明宪回来,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庄书宗对二房非常感激,对着老太太与老太爷连连作揖道谢:“絮娘已经转危为安,虽然尚未清醒,可呼吸平稳,已经没有大碍了。这全是明宪侄女与二伯父、二伯母的全力相助的功劳,救恩之恩,小侄没齿难忘。”
老太太与有荣焉,老太爷也对庄明宪的表现甚是满意:“这本就是明宪该做的,都是一家人,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说了几句话,老太爷又道:“你媳妇离不得人,我就不留你了,等你媳妇身子好了,你再带着她来,我跟你二伯母给请你们吃饭,跟你媳妇好好补一补。”
庄书宗连连答应,千恩万谢地去了。
送走了庄书宗,老太爷就道:“明宪你做的不错,不愧是我们庄家的女孩子,说话做事都非常有分寸,很好,很好。”
救人一命可是积福积德的大事。
老太太素来看不上老太爷,可眼下听老太爷夸赞庄明宪,心里头的也乐滋滋的,自然不会反驳他的话。
庄明宪微微一笑,故作惊讶道:“祖父您不怪我吗?我还以为你会怪我自作主张,要狠狠地训斥我责罚我呢?”
她心里已经不当他是祖父了,有机会奚落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老太爷:“……”
被她一怼,老太爷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又很快散去:“你这是做好事,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你怎么会这样想?”
庄明宪轻轻拍了拍胸脯,做出一个放下心来的样子:“原来祖父不怪我,我要给宗堂婶治病的时候,祖父说我胡说八道,让我别添乱,我还以为您不同意我给宗堂婶治病呢。看来是我想多了。”
老太爷嘴角一抽,好半天才狼狈道:“的确是你想多了。”
庄明宪还想继续说,老太爷却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了,他道:“我有事情要跟你们宣布,已经让人去叫陈氏与明姿了,等会她们就该到了。”
话音刚落,林嬷嬷就进来通传说大太太陈氏跟姿小姐到了。
陈氏款步走了进来,跟在她身后的少女十四五岁年纪,身段苗条,脸庞秀美,一看就知道是个温柔端方的佳人。
庄明宪本来为让老太爷吃瘪而高兴,乍然看到大姐庄明姿不由心头一跳,接着就涌起一股酸涩的愧意。
上一世,大姐嫁给五皇子,却很快就被害死。
她虽然不是凶手,却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若不是她鬼迷心窍,想要嫁给傅文,大姐又怎么会被冠上与五皇子私会的罪名,又怎么会以侧妃之位嫁给五皇子,又怎么会被人害死。
她欠大姐一条命,还欠她一段好姻缘。
庄明宪心里难受,情绪波动,眼泪忍不住就上涌,她赶紧低下头,擦干了眼泪。
幸好祖母忙着跟大伯母大姐说话,没人看见她的模样。
她松了一口气,告诉自己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的,只要她今后不再犯错,不再靠近傅文,大姐自然可以获得美满的姻缘。
她走了上去跟陈氏与庄明姿打招呼:“大伯母,大姐,你们来了。”
她这一开口,倒让众人都吃了一惊。
从前她娇娇懒懒的,可不会主动跟人说话的。
老太太很满意,陈氏暗暗诧异之后也道:“果然生一场病,就长大了很多。”
庄明姿的目光也落到庄明宪身上。
她穿着浅粉色内衬,青碧色绣蝴蝶花的半臂衫,梳着双平髻,戴了两只玉蜻蜓,乍一看跟从前梳妆打扮一般无二,可身上的孩子气却陡然消失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沉静稳重。
庄明宪原本就长了一双又大又漂亮的双眸,这种沉静让她的双眸如秋天的水波般明净,更加漂亮了。
“明宪,我还担心你受了伤,漂亮的额头留了疤就不漂亮了。如今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你长得好,剪了留海一样是我们庄家最漂亮的小姐。”
庄明姿笑容可亲,声音温柔道:“你不仅治好了自己头上的伤,还给宗堂婶治病了,连张老大夫都被你比下去了,我真是又高兴又羡慕。”
庄明宪一愣。
怎么会传出她比张老大夫还厉害这样的谣言?
张老大夫是长房请回来的客人,这个谣言一出,她必定要被冠上不尊重客人、无礼轻狂的名声了。
她正想问大姐听谁说的,就听到老太爷不悦道:“你是从哪里听到这话的?她不过是偶然侥幸瞎猫碰到死耗子而已,怎么比张老大夫还厉害!这般狂妄无忌的话怎么能说出口?这要是被人家知道了,岂不是要笑话我们庄家人轻浮无礼了!”
他说着,瞥了老太太一眼。
老太太很气。
他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是她传出去的吗?
庄明宪早在老太爷开腔的时候就开始注意老太太的情绪了,她抢在老太太面前对老太爷说:“祖父说的是,我只是想帮助宗堂婶而已,绝没有跟张老大夫相比的意思。就是祖父、祖母为着宗堂婶的事情忙了大半天,也是出于对同族后辈的一片爱护之心。家里竟然有这样的流言蜚语传出来,实在是太可气了!”
她看了众人一眼,然后大声对林嬷嬷说:“你还不快去长房,把祖父大发雷霆的事情告诉伯祖母,就说她纵容仆妇狂妄无忌胡言乱语,祖父很生气。让她彻查此事,将这种轻浮无礼的仆妇赶出去,不要再继续做让我们庄家丢脸的事!”
老太爷:“……”
他什么时候大发雷霆了?林嬷嬷这一去,岂不是整个庄家都以为他对大嫂管家不满了?
老太爷并没有对长嫂不满的意思,他立马叫住了林嬷嬷:“林嬷嬷,回来!”
“祖父说的对!”庄明宪故作义正言辞,大义凛然:“这种事情林嬷嬷一个仆妇去是不行的,必须要祖父亲自去才可以引起伯祖母的重视。”
老太爷:“……”
这个孙女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牙尖嘴利了?偏偏自己还无法反驳她。
老太爷突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窘迫。
“咳!明宪。”老太爷尴尬道:“其实仆妇们说的也没错,这一次,你的确是将张老大夫比下去了。”
老太爷不能指责长房老太太管家不力,不得已改了口。
庄明宪也见好就收:“多谢祖父夸奖,其实我是不敢当的。”
这一番言论,让众人都吃惊了。
从前老太爷不是没有训斥说庄明宪的,她总是一边掉眼泪一边躲在老太太身后,老太太心疼孙女,就会护着庄明宪跟老天爷争吵,要为庄明宪讨公道。
像这样抢在老太太前面说话,还把老太爷呛了一顿还是头一回。
眼前这个把老太爷怼的无言以对连连败退的女孩子,真的是从前那个娇气爱哭的庄明宪吗?
庄明姿眼睛圆睁,红唇微微张开,她惊了一下,又赶紧拿帕子掩住吃惊的神色,然后微微笑了。
剩下的几个人反应不一。
陈氏跟庄明姿一样吃惊,老太爷则是觉得憋屈,唯有老太太是高兴的笑。
庄明宪也笑了。
原来祖父是这样的人啊,耳根软,摇摆不定,要面子。
怎么她从前就没有发现呢。
从前面对祖父她只会唯唯诺诺的,怕自己惹祖父不高兴,结果祖父却越发不喜欢她。
如今她什么都不怕了,敢跟祖父理论了,祖父也并没有对她更糟。
既然如此,她还怕什么呢!
以后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只要祖父敢训斥自己,她就毫不犹豫地怼回去。
老太爷还不知道自己被庄明宪“盯”上了,心里暗暗说了一句:果然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面对众人的眼神,老太爷干咳了一声,掩饰了自己的不自在,然后道:“我叫你过来,是有件事情要说。你们姑祖母派人送了信来,说她要带着傅文来我们家住上一些时日。”
庄明宪心里一突,嘴角紧紧抿了起来。
傅文,他果然还是要来了。
她拼命挣扎,想要见傅文最后一面。
十一年,他们夫妻十一年啊。
为了嫁给他,她是做了不该做的事,让他与心上人失之交臂。
他有理由恨她,可凭什么用这种卑鄙龌龊的手段来报复她?
她想质问他为何要这样对她,却抵不过仆妇们的拳打脚踢。
粗壮有力的胳膊将她的头死死地按在地上,冰凉的银簪子扎破了她的嘴,尖锐地撬开了她的齿缝。
断肠草入喉,腥甜火辣,疼的她喘不过气来。
她蜷缩在地上抠喉咙,婆婆居高临下,如看脏东西般嫌弃、狰狞地看着她。
“我要见傅文!”
庄明宪挣扎着站起来,整个人如风中烛火般东倒西歪,重重地撞到佛龛上。
她大口大口地吐血,殷红的鲜血弄脏了佛龛里的白玉雕成的观世音像。
观音菩萨悲悯的眼神,是她临死前最后一幕画面。
她到死也没能见傅文最后一面。
原来,他恨她到如斯地步啊。
如今也好,到底两不相欠了,就是喝了孟婆汤,投胎转世,她也不欠他了。
迷迷糊糊中,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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