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茹笑笑,“你想想,这南岛鬼兵来咱村抢宝,咱村的人逃的逃,躲的躲,可没听说过哪个人,还能有本事,杀上一两个鬼兵呢,人家杨老九就能!这算不算那故事里头的好汉?咱救个好汉,那些粮食就没有白费。”
栓柱想想就点头,“那倒是,可惜了老高叔,还有高有武,要是这两个人还在,说不定也能那个本事,剩下这些人,都不行……”
两个人赶在天黑前回了村,路过西坡的时候就听见坡下窑洞里传出一阵哭声。
李茹跟栓柱对看了一眼,“咱去看看?”
先前李茹栓柱跟张桐材家也没甚来往,不过后头四家人都在南边深山的山洞里头躲了一个月,这处着就亲近了许多,也都知道这两天,张家老奶奶身上有些不好。
姐弟两个还没走到院门口,就看见赵红英从院里走出来,一手揽着哭得满脸花的小椿。
红英眼睛也有点发红,看见了栓柱和李茹,就低声说,“二梅婶,栓柱叔,俺张家奶奶老了。”
小椿推了红英一把,撒腿就跑不见了。
小椿他奶是年纪大了,在山里住了一个月,又受了寒,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了病菌感染,咳起来就撕心裂肺,一天不如一天,这回来才几天就老了,不过倒底是老在了自家屋里,临了儿孙伺候在床前,按寿数来说也不算少了,比起村里有几家老的没来得及跑,只好自己上吊的,算是没遭了罪了。
听红英转述说,小椿他奶临终时交待张桐材的话,也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他奶倒底疑心自己也得了肺痨,再三交待,一等她咽气,不用多停,赶紧拉到老坟去埋了!
还又交待给张桐材,叫他再不要去那大柏树下的院子了,老张早就没了命,院子外头又被鬼兵们用土方给封了,张桐材家就他一个顶事的男人,千万不能再马虎大意了!
肺痨这个病,在没建国前,几乎是不治之症。
就算是高明的中医,拿这个也没甚好法子。
而这种可怕的病,却是穷人最容易得的,好多人一开始咳嗽,还以为自己是小风寒,不当一回事,结果咳啊咳的也不好,慢慢的身子就被掏空了,什么重活也做不了,可怕的是它还过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传给旁人了。
张桐材跪在他娘床前,哭得特别痛,他都觉得是他老去大柏树下老张那儿,身上带了病气,他是个壮汉们没事,可带回家来,就被他老娘给过上了!
那天,他去大柏树下院里,想着背老张出村躲鬼兵,可老张怎么也不肯跟他走。
老张说桐材兄弟是个好人,他一个快死的人了,出去也活不了几天,还不如安安生生地住在自己家的院里呢,他都病成这样了,鬼兵能怎么他?
老张就拿出一个小木盒来给他,说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来花给卷走了,就剩下这么个小木头盒子也不值钱,但也不想给那些鬼兵们抢走了,还不如拿给他侄子小椿玩。
老张还说,等以后鬼兵走了,张桐材他们再回来,也不要急着给他收尸,听说这人过上十来年就要变成白骨头,那会估计也就不会有甚病气了,到时候张桐材再来给他收了这把骨头就行。
后头过了一个月,鬼兵走了他们几家才回村,一回来张桐材就想去看看老张怎么样了,谁知道那院门口堆着一人多高的石头和土方,张桐材就傻了眼,正想着要不要从院墙里跳进去,就被他媳妇葛仙芹给拽回了家。
要光是葛仙芹不让可能还管不了他,他娘咳得老脸通红,指着他骂了老半天,说他活笨死个人,那老张自己都不能下炕,这一个多月,屋里又没粮食,还能活?
要是人已经不在了,那院子都被鬼兵给封了,肯定是鬼兵也害怕病气过人呢,他跑进去是不要命了?
他娘咳着咳着就咳出了血,吓得张桐材腿都软了,哪还顾得上去老张家院里看,赶紧想办法伺候老娘呢,可他家穷得甚也没有,就有一点玉米面还是粗得拉嗓子,幸好今儿二梅送了碗白面汤来,让他老娘临了还喝上了顿细粮……
小椿他奶去得急,张家又甚也没有,而且村里几乎家家都有白事,这个节骨眼上,也没谁家操办,就是自家人叫上紧要亲戚,把人抬到坟里埋了便算,实在困难的家户里,连顿野菜粥都请不起大家伙来喝,就是亲朋好友们过来说些安慰的话就回了。
张桐材家也是这么办的,这些天,村里人见得多了,都麻木了,不过叹息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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