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我说起一些我不知晓的往事……
(三一七)
原来在我之前,师父曾收过三个徒弟:大师兄李敢、二师兄李云,以及三师兄李青。他们三个都是师父在半路捡的孤儿,入门以后,皆随了师父姓氏,师父便将那组唐朝名家所雕刻的梅、兰、竹玉佩,分别依次序送给了他们三个师兄弟。
大师兄李敢年少轻狂,心性高傲,特会惹祸,羽翼未丰,卷入江湖纠纷,早早便挂了。
二师兄李云身为师门第四代接班人,二十年前便已打响名号,如今年逾不惑,其大名在武林之中虽比不上师父当年,但相关事迹亦被众人传颂,也是足以编纳入传奇之列,丝毫没给师门丢脸。可惜因早年受过重伤,晚近诸多并发,身体状况大不如前,彼时已退出江湖全心养病,不问世事。
而三师兄李青,便是眼前这位蒙黑布、穿黑衣的仁兄了,他是师父高龄七十才捡回来的小徒弟,彼时看来年约三十上下。
直至颇久以后,我才从二师兄那里得知,师父所收的三个徒弟之中(很明显没将在下列入比较之列)就属这三徒弟李青的天分最高,无论是轻功造诣或是机关阵法之学,皆深得师父真传,比起二师兄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惜这位青师兄未及弱冠便离开了师门,没选择在江湖之中一展长才,反而偏选了一条最傻又吃力不讨好的路走,把师父气得半死,还因此同他断绝联络好几年。
不过有关三师兄李青的身分,及他背后的一切神秘,尚须好些时日之后,在下才得以窥晓。
(三一八)
「没想到师父他竟没教过你一招半式……」
寒喧的差不多后,青师兄有感而发地道。
我抽了抽嘴角:「大概他老人家也觉得我当时年纪不小了,早过了学习的黄金时期,要学也来不及了吧。」
青师兄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你莫要觉得师父嫌弃你,他老人家虽没传授你武功阵法,但却将毕生积蓄全留给了你……大概希望你能单单纯纯地、过着一般人家过的好日子便好了吧?」
我惊诧万分,方才寒喧时在下还未把师父将他宝库当作遗产送给我的这件事同他这师兄说过啊,他是怎么知道的?
青师兄指了指我手上的玉佩,道:「师父既将此枚玉佩赠与你,便代表他将自己整座宝库皆送给了你,不是吗?因为此枚菊花玉佩,正是开启师父私藏宝库的关键之物。」
我顿时又惊又疑地看着他。
他大笑:「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我今日毕竟是初次见面,师兄又藏着面容没给你知晓,你保留点是应该的,你一名……一个人孤身在外行走,谨慎些是较为妥当。不过……放心吧,师兄若对那些宝物有兴趣,当初便不会离开师门自立了。」
然后他歪了歪脑袋,状似思考:「而且,我估计你云师兄也不会有兴趣,他目前的身家……恐怕比师父那座已清空大半的宝库富实多了。是故你尽管放心,不会有什么宝库喋血抢夺案发生的。」
我老脸一阵羞红……一人在外闯荡久了,早养成了钱财不露白的习惯,在下并不是特意怀疑同门师兄的人格而隐而不说的。
「更何况,」青师兄复看向我,目光如水,隐含笑意:「师父早同我们说好了,菊之玉佩,连同他所有家当,都是属于往后他那尚不知身在何处的小徒弟的。」
他略微停顿,笑了一声而复道:「呵……师父当初总嫌我和云师兄是双不肖徒儿,老嚷着要再找名贴心的小徒弟来玩,他老人家曾说,他必要倾尽毕生所有,将这名小徒弟宠成一位一点烦恼也无、成天就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主儿。还逼着我和云师兄,以后无论如何都得罩着他,就算他捅翻天也一样。」
言至尾端,青师兄的目光渐渐移向远处,似在追忆,又似感叹,眼中有着矛盾、有着心酸、有着无奈,却也有着浅浅莞尔的幸福。
(三一九)
时至今日,在下回忆过往,才猛然发觉师父当初说出这段话的心情。
这些话,师父或许根本就是冲着青师兄说的吧!
师父当时最希望的,并不真是再收个徒儿供他玩乐,而是希望他能宠着青师兄,让他无忧无虑、无烦无脑,永远可平安地生活在他的庇荫之下,快活肆意地过完一生。
但正因为他无法做到、师兄自己本身亦不愿如此,所以师父才心疼师兄、才赌气般说出这些话来,到最后甚至真将它付诸实行……
而青师兄呢?
他一定在师父开口讲出这些话的当下,便了解了师父的心思,所以当彼时,在师父逝世三年以后,由他口中又重现出这段对话之时,他的神色才会这般复杂吧。
(三二〇)
………
……………
等等,这么说在下在他们眼中,岂不成了那名一点烦恼也无、成天就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主儿?!
——开什么玩笑!
坚决不承认自己被归类于此种角色设定!
虽然在下对于吃喝玩乐之事的确是一样也没少做(悄声:而且一直走在流行尖端)——但在下有在做事啊!白天打工下午挖宝偶而还会出趟远门做做生意,在下才不是「就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人呢!
而且在下明明心思细腻多愁善感烦恼多得很,怎么会一点烦恼也无呢?
所以这一切只是出自师父那夸大的修辞而已!他实行的结果和理想是有差距的!
好像感觉到有人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我?
错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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