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的冬雪之宴刚好设在小黄回煦晨宫当值的那一天,天后广散请柬宴邀四海八荒的神仙,入她后花园赏梅看雪,顺带汇报一整年的工作近况——其实后者才是正经事。
极家排前头的几个,都是兢兢业业的主儿,讲稿什么的已一早准备好,此时倒也清闲。小黄则因为刚任职,冬雪宴上不用发言,旁听即可,更是逍遥自在。只有一人——
极焕顶着鸡窝头从稿纸堆里挣扎出来,两个硕大的眼圈黑得像刚蹭了煤灰,咬笔杆一面一面哀嚎:“年终总结!年终总结!又是年终总结!老子不想写!”
小黄在旁边帮他研墨,宽慰道:“好啦,快点写罢,就等你了。”
极焕怏怏:“不写了,我带马车上写。”
小黄恨铁不成钢:“前天晚上我催你,你说昨晚写。昨晚我催你,你说还有今天上午。现在叫你快点写,你!……我不给你磨墨了,你自个儿慢慢写吧。”最后总结,“五哥,你这种拖延性子,会讨不到媳妇的!”
一句“会讨不到媳妇”似戳中极焕要害,他登时遭雷击般直起身子,握笔道:“写写写,我马上写。”
然而半个时辰后,不争气的极焕依旧没能写完稿子。
出发时辰已至,门外,行车家童催得急切,万般无奈之下,他们潜进二哥极瑶的书房,翻到《历年总结合录》,从中随意抽了一份,揣进兜里算完事。
***
三十三天碧波云海,瑞气浩渺,从昆仑出发的马车跃过雨时桥,在金灿灿的浮离海上奔腾。
暮时天后唤雪姬降雪,天色骤暗,鹅毛落雪纷扬一片,落入浮离海水中,溶进下界。
小黄从马车上下来,踩到一脚冰碴,她顺手撑起一把纸伞,伞面正红色,绘了两朵沾露海棠,海棠是白的,雪落在上面亦是白的,有些不大分得清,只在转动伞柄时,洋洋洒洒飞落的是雪。小黄有点想去上清宫寻旸谷,但阿爹阿娘都在身边,她不好意思。
是以,小黄拾掇好文牒加印,先去了煦晨宫。
绣绣见到她很高兴。多日不见,绣绣是没什么变化,那成日苦心钻研小黄本的金乌鸟倒是圆润不少,嗉子臌胀,腹圆股翘,连带着翅膀都是肉嘟嘟的,小黄围着它转过两圈,忍不住戳了戳金乌肥肥的肚子,笑道:“几个月不见,你怎么胖成这样了?你是工鸟啊,又不是肉禽,长这么壮,等着在年宴上尽自己一份力不成?”
金乌“嘎”一声,怒目而视。
绣绣解释:“近几月阴雨绵绵,金乌不需上工,成日在旸谷山中吃毕便睡睡毕便吃,不消三月,已为它换了四五个车厢了。”
“换四五个车厢,意思是原来的车厢已经容不下它体型了吗?”
绣绣望向别处,幽幽道:“岂止容不下,都塌了。”
小黄:“……”
鉴于金乌体态过于浑圆,有失仪态不说,极风每日驾车载着它也劳心劳神,煦晨宫每日供给它的荤食便被取消了,只给吃清露蔬菜,还要在绣绣的监督下完成一百二十八个侧空翻。
但供给金乌的蔬食也得有个讲究,寻常食物金乌是不吃的,需得是天后的御花园里现采浆果竹实。
小黄听罢又戳了戳金乌的肚皮:“你还挺挑啊。”
金乌依旧是“嘎”地一声,两只翅膀护住自己的肚子,说什么都不让小黄再戳了,奈何它大腹便便,做此动作更显得头重身轻,护住前头护不住后头。小黄想起来自己很久以前翻异域话本,有看过一类珍禽,同此时的金乌很是肖像,是叫唐……唐什么来着的,她记不清了。
绣绣忽然拉住小黄袖口,“姑娘,我那日托你送回昆仑给紫菀上神的东西,她收到后可有说喜欢?”
“自然是喜欢,夸你乖巧懂事来着。”小黄疑惑,“怎么才想起来问?第二天你没有问我大哥吗?”
绣绣跺脚,“这怎么好问上神的。”语毕,飞快地别过头,耳根慢慢浮上一层粉色。
小黄领悟了绣绣言语上的意思,心中慨叹一番,深为于风月事上惨败给大哥的五哥而感到惋惜。
彼时,金阙云宫,灵霄殿上。排在文武百官队列中的极焕,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极焕扭头,四下看了看:没毛病吧?他此时有些抖,从二哥屋中抽文书抽得急,当时没来及细看,马车上爹娘大哥都在旁边,更是不敢看,到了金阙宫踩着点就交上去了,偏又好巧不巧抽中他的由仙倌当众宣读。
但愿二哥这篇文书够古早,但愿殿内的大罗神仙们年事已高,记事模糊,就此放过他,明年的文书他一定写得尽心尽力。
四下游走的眼神攸地撞上一双漆黑的眸子,对方还满目邪气地冲他挑了挑眉。
极焕心中忽然蒸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
小黄同绣绣一道往御花园走。路上林林总总碰上不少神女仙娥。
小黄自幼长在昆仑,族里同辈中女娃就她一个,碰上的其她女性,不是她娘那个辈分的,就是外族随夫来昆仑的,已为人妇,她得喊婶子姑姑嫂嫂姨,年轻貌美未出阁的女仙,她很少见。
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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