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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番外篇】凤凰于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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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么做是有缘由的。”他冷静地应答着。

    范楠冷冷笑了一声,“这个秘密,我藏了十五年,原本打算带进坟里,化作黄土也就罢了。没想到今日,你们终究要逼我说出来。”

    他心头一震,手上握着她的力道也不由得加重。

    “筝儿,你可知,你为何会说女真话吗?”

    “……不知。”

    “因为你是女真人家的女儿。”范楠语调没有一丝波澜,仿佛这番台词早已在脑海中练习过了千遍万遍。

    “爹爹……”

    “我不是你的爹爹,你日后也不用再这么喊我了,至于你和文采,你二人若是彼此心仪,大可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不用避讳任何。”

    范文采有如五雷轰顶一般,不敢相信事情竟会是这样的起源。虽然他一度追问过父亲,可他从未将这些透露给他过。

    她脑中轰然一声,所有意识都归为空缺,不可置信地看着范楠。也就是一秒钟的事情,她身子一软,便昏厥了过去。

    她沉沉地醒来,他和范楠都在床边守着她。

    “十五年前,你被人从你生母手中掳走,我将你收留了下来,你是你母亲和女真人生下来的孽种,所以李家不能留你。我祖上曾有愧于李家,不但如此,家父又曾受过李家恩惠,所以,李家的恩情,我不能不报。”

    “李家是什么人?我生母……又是谁?”

    “镇辽二十余年的辽东总兵——李成梁。当年将你交到我们手上的,是他的第二子李如柏,曾经的贵州总兵。而你的生母,是他的六夫人。”

    是啊,大明又有谁敢自称李家?唯有那个名震关外的李成梁了吧……

    在沈阳长大的她,并不是不知道李成梁这号人的,但毕竟……太遥远,太陌生了。

    李成梁,李如柏,六夫人……这一个个名字涌入她的世界,仿佛眼前有白茫茫的一片浓雾,总是驱散不开。

    “那我的生父呢?我的生父是谁?”

    范楠沉默了。她的生父是谁,他不知道。李家人没有告诉他,他担惊受怕了十五年,可这十五年来,李家人也没有来找他,就连六夫人,也没有来寻找过这个孩子。就在他以为他可以安心了,可以将这个事实一直隐瞒下去时,却没想到……

    而此时此刻,他要如何告诉她,其实她不过是个弃婴,是个孤儿。

    造化……何止是弄人?

    “你从前就不许我去赫图阿拉,你和爹爹一样那么恨女真人,你也不会要我了,我知道你也不要我了……”

    她忘了该怎么流泪,只是死死拉扯着他的衣襟。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她捂着耳朵拼命摇头,语无伦次道:“你答应过的,就算是到死也不要告诉我,我不想知道,真的不想……”

    他原本想拥她入怀的手僵在空气中,一切显得那么突兀和不自然。他想不出什么言语来安慰她,他开始后悔,如果没有迈出那一步,如果没有自私地想要带她走,至少……她会比现在好过一些。

    上一刻,他们还那么美好。这一刻,早已天翻地覆。

    ……

    “你为什么会说女真话呢,难道你是蛮子?”

    “你的眼睛颜色也和我们的颜色不一样哦,好奇怪。”

    “你长得一点都不像沈阳城里的姑娘,倒像酒楼里流连的那些胡姬!”

    她好像睡了很久,久到几乎可以将长达十五年之久的记忆重新翻出来重温一遍。

    陷入一个很长的梦靥中,难以自拔,只能徒劳的挣扎着。

    她决定逃跑。

    这一次,是自己一个人流亡,没有人会带她走。也他会去找她,只是她知道,他再不会,再不可能带她走了。

    只因为她和他不一样,她是关外蛮夷人的女儿,她是他的仇敌。

    她不会骑马,只会骑小骡子,于是她草草收拾了行囊,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丝毫滞怠,乘着月色离开了沈阳。

    她不识路,便沿着马市一路走,也不知道何处才是归处。

    也许她应该去赫图阿拉,以前就一直很想去赫图阿拉,现在她才明白,原来这是一种类似血脉般的向往之情。其实老天一直在暗示着她种种,可惜她从未上心过。

    这是第七日,她筋疲力尽,身上的干粮也早已吃光了。

    原以为入夜之后,马市上便不同白天般熙熙攘攘了。谁知越是到了晚上,马市越是热闹非凡。

    草帐外点着篝火,几个女真人围着圈坐着,有吃有喝,有说有笑。

    烤羊腿的香味儿直在她鼻子周围打转,她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在在一旁的老魁树下坐了下来。一夜的颠沛,她也已饥肠辘辘了。

    远处一搁老头儿拄着拐杖走了过来,闻道了这边的烤肉香,笑眯眯地靠拢过去,“几位爷赏点吃的呗?”

    “给是成啊,但总没得天上掉馅饼吧?”

    旁边一人附和道:“是啊,你得让爷几个瞅着开心,爷才能给赏啊!”

    “几位爷何必为难老朽这介穷酸书生呢?”

    其中一位颇为年轻英俊的男子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周围的人纷纷恭敬地退让开来,看来是身份非比寻常。

    “即使书生,想必有几分文墨,不如就即兴作首诗吧,如何?”

    那老头儿眼珠子骨碌地转了两圈,清了清嗓子,开始念道。

    “累累椎髻捆载多,拗辘车声急如传。

    胡儿胡妇亦提携,异装异服徒惊眴。

    天朝待夷旧有规,近城廿里开官廛。

    夷货既入华货随,译使相通作行眩。

    华得夷货更生殖,夷得华货即欢忭。

    内监中丞镇是邦,连年峰火疲征战。

    兹晨何幸不闻警,往事嘻嘘今复见,

    共夸夷驯斯人福,载酒招呼骑相殿,

    寒威懔懔北风号,不顾尘沙扑人面。

    严申互市勿作伪,务使夷心有余羡。

    群酋罗列拜阶前,仍出官钱共欢宴,

    令其醉饱裹馂余,归示部落夸恩眷,

    朝廷有道将领贤,保尔疆土朝赤县,

    肉食酪浆如不充,常来市易吾不谴。”

    摇头摆脑的一首诗作罢,可把那几个女真人给看傻了眼儿。唯有站出列的那位俊朗非凡的少年,倒是颇为赞许地点头。

    扬手对后头的人道:“作得好,赏!”

    他如此一说,后头的人皆跟着起了哄,不仅是赏了酒肉,还有不少稀奇的玩意儿。

    这都能得赏?她见状,心中十分气不过,也没管那么多,几步走到那老头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骗人!”

    “姑娘何处此言?”

    她有转身面朝那少年,趾高气昂地说:“瞧你像是懂诗文的人,没想到竟连这首诗都没有听过。”

    他有些讶异和不解地瞅着她。她饿的几乎前胸贴后背了,所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解决温饱问题才是最要紧的。

    “这诗哪里是他作的,这分明是正德年间辽东巡抚李贡写的!”

    那老头一听,便蔫了一般,脸色难看极了。

    她仍旧鼓足了气道:“偷用他人文章,来骗吃骗喝,实在可耻!”

    “借鉴借鉴,岂能叫偷……”他摆手辩解着。

    “好你个老家伙,敢诓我们!”边上有几个女真人啃着羊腿,一听这话,撸起袖子就要过来找这老头儿麻烦。

    却被那少年拦住,他笑的十分清雅,有如四月里和煦的春风一般,沁人心脾。

    幸好是在夜里,不然她真怕自己会被他的笑容给蛊惑了。

    “想不到姑娘竟是如此有文采之人,在下敬佩。”

    她也学着他的样子,谦虚道:“不敢。”

    只见他缓缓递出左手,笑得愈发温柔,“我叫叶君坤,你呢?”

    “我……我没有名字。”

    “人生在世,怎么会没有名字呢?”

    “名字……很重要吗?”

    面对他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她摸摸肚子,有些犯难。

    “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不过,在那之前……”她舔了舔嘴唇,“可不可以先给我一些吃的?”

    他朗声大笑了起来,立马招呼人来给她准备了些烤好的羊肉。顺便递给了她一把羊皮匕首,用来割羊肉。

    “我们吃的都是半生的,这些是全熟的,不知合不合你胃口。”

    她蹲在火堆旁狼吞虎咽,顾不上答他的话,只用力点了点头。

    瞧见她这副模样,他不由得好笑了起来,轻拍她的后背,“慢一些,该不消化了。”

    他一直陪到她饱食餍足,周围的那些女真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唯有他二人。她伸出袖子揩了揩嘴上的油,一点儿也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

    他仍是笑,笑着说话,笑着看她。

    “吃饱了,不如去河边散散步吧,一口气吃下去这么多,若不消化掉,晚上该闹肚子了。”

    她有些警惕地看着他,毕竟他是陌生人,从未相识的陌生人,她不敢轻易相信他。

    “放心,我是好人。”

    也不知这句话有什么神奇的力量,竟然真的起了安抚的作用。她没有再犹豫,牵上骡子,跟着他去河边散步。

    拱桥月下,他们席地而坐,月光洒在河面上,泛出层层银光。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吧?”

    “筝筝。”

    “没有姓氏吗?”

    “没有。”

    她冷冷地回答着他。

    “我认识一个姑娘,她和你很像,沈阳城里的,也叫做筝筝哦。”

    她侧目去望他。

    “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她,她叫做范筝筝,风筝的筝。”

    她瞪大了眼睛,他说得稀松平常,丝毫看不出说谎的模样。

    “你……认识她?”

    他点点头,眸子清亮透彻,皎洁如月。

    “是的,我认识她。听说她独自离家了,所以我一直在这里等她,等了已有七天了。”

    “你为什么……要等她?”

    “因为她,她的爹爹忧郁成疾,她的哥哥茶饭不思。所以她的弟弟希望能找到她,带她回家,家人团聚。”

    她心中一空,顿时心中的酸楚翻涌而出。

    “你是谁?”

    “我是叶君坤啊。”

    他的笑容在夜幕下,透亮如星辰。

    他邀她去帐篷里休息,她拒绝了。于是她独自在河边坐了一宿,他没有陪她。

    吹了一夜凉风,自然是要感冒的,她也没有幸免。不过,至少让她清醒了一些。

    第二日初晓,他起床来河边洗脸,她出声问他:“今天呢?今天还要继续等她吗?”

    他抹了抹脸上的水珠,“也许等,也许不等。”

    她顿了顿,思绪飘远了片刻,突然对他说道:“你能带我去赫图阿拉吗?”

    “赫图阿拉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即使这样,我也想去看看。”

    可是,他最后还是没有带她去赫图阿拉,他说,“我还要等那人来呢。”

    “只怕她不会来了。”

    “我是信守诺言的君子,既然答应了朋友之托,便不会出尔反尔。”

    “如果她一直不来呢?”

    他苦笑,“那我只好边烤羊肉,边等她来。”

    “好吧,你继续等吧。我要走了。”她骑上骡子。

    他塞给她一袋子碎银,还有那把羊皮匕首,“女孩子家,在路上肯定用得到。”

    她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却也没有回家去,而是继续走走停停绕着圈。饿了,就吃点干粮,累了,就投宿客栈。她带着他给的匕首到处游走,贴身携带,那把匕首上刻着一个隶书的“皇”字,她一直不明白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又这么奔走了数日,后来她累极了,抱着一丝侥幸去了马市,没想到他居然还在那里。

    “你真的还在等?”

    “是啊。”

    “真有毅力。”她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今天要不要吃烤羊肉?”他问。

    她冲他笑着,拿出匕首来在他面前晃着:“要,我要全熟的羊肉。”

    其实他的烤的羊肉总是半生半熟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都能吃得特别香。

    酒足饭饱之后,踩着碎石铺就的河滩,她与他并肩漫步着。

    他脸上的笑容就像长白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宁静,却总带着些说不出的苦涩。

    “你有哥哥吗?”她倒转个身子,退着步子走起来。

    “有,”他双手负在身后,“而且有好多个。”

    “好多个啊?”

    “是啊,有七个呢!”

    她瞪大了眼珠,不可置信道:“这么多哥哥,你岂不是很幸福?”

    “这是什么理论?哥哥多,不见得幸福,我倒希望我是老大,一个哥哥也没有。”

    她也没有深究下去,只是点点头,又说:“也对,像我哥哥那么好的人,很少有的。”

    他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问:“既然有那么好的哥哥,还不打算回家吗?”

    “你不会明白的,”她仍旧在回避着关于“家”的一切话题,“你呢,你也不打算回家吗?”

    “我?”

    他先是一阵沉默,才缓缓开口道:“我还没有完成父亲交予我的事情,所以,不能回去……”

    “你离家那么久,你父亲一定很想你。”

    “谁知道呢?”

    谁知道呢?别人的故事,听得再多,终究还是体味不了的吧。

    即使日子过去了不少,她还是经常想起他,想起跟在他后头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喊着“哥哥”。

    她时常想起他宠溺地揉着她的头发,说:“筝儿,你也该长大了。”

    她长大了,是真的长大了。

    后来她每每途经沈阳,都会去马市。这已经成为了她这几个月来的习惯了,只要累了倦了,就来这里找他。每一次她都没有失望。

    他一直在那里,坐在帐篷前面,像个守望者,又像个游吟诗人。她和他相处得很愉快,从来没有过的愉快,有时候,只是吃几块烤羊肉,说一些不搭边的话,也是好的。美美的在帐篷里睡上一觉,第二天有重新踏上路途,周而复始。

    又几个月过去,到了初冬。

    结果,他不在那儿了。等着她的,是披麻戴孝的范文程。

    他眼中神色冰凉,“父亲走了。”

    她手中的水囊跌落在地,里头的清水如数泼在了泥地上。

    她回家了,终于。却是以这样一个契机,一个理由。

    是个数月,她也终于瞧见了他,她曾经的哥哥,曾经撒着娇,拽着他的胳膊要他娶她的人。

    他刚刚及冠,本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却面色苍白,下颔蓄起了胡子。她没想过再相见会是这副光景,心中感慨万千,他亦是如此。

    她穿起了丧服,走到他身边,笑着说道:“哥,留胡子,真不好看。”

    他原本毫无焦距的目光突然清晰了起来。

    “好,那我不留了。”

    ——哥,你带我走好不好?

    ——再选一次,我不会带你走。因为你是我的家人,只是家人。

    “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马市,等一个人。”

    “是什么人?”

    “他叫叶君坤,我只知道他是个女真人。”

    “倘若你找不到他了呢?”

    “那我就在马市搭一个帐篷,等他。”

    “若还是等不到他呢?”

    “那我就边烤羊肉边等他。”

    “傻妹子……”

    “哥,我不傻,我只是宁愿装傻。”

    她迫切地想要见他,想要和他一块坐在火堆旁吃羊肉吃的满嘴油。

    她有好多话想问他。

    ——其实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了吧?我就是那个你要等的人,可是为什么,每次等来我了,你又从不挽留我呢?

    ——为什么,不再等一等我呢?

    【万历岁丁未】

    “此药可保她性命无恙,她何时能醒,全看她个人的造化了。”

    “真的没有法子了吗?”

    “此乃她命中之劫,恕我无能为力。”

    “呵,世上居然还有无药可医之症。”

    “唉……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要我怎而为之?”

    范文程走到屋外,外头下着雪,和着刺骨的冬风。只见他披着一件宽大的貂皮麾袍,正屹在门口,也不知站了多久。

    “你怎么来了。”

    “偷了我父王的敕书来的。”

    他低头敛了笑容,迟疑地问:“她……还好吗?”

    “她很傻,硬是要回去等你。在河边等了你三天三夜,发了高烧也不知道。”

    “抱歉,当时我必须要回赫图阿拉了,父王交给我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我没有理由不回去。”

    范文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她的命。”

    他沉默,一时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台词。

    “你要等她醒来吗?”

    “不了,我现在这样……如何见她?”

    “你不怕她醒来之后,彻底忘了你?”

    “也许吧,忘了我更好。我对她撒了一个谎,而我现在根本无法圆这个谎。”

    “叶,叶赫那拉;君,即代帝皇;坤,太极八卦中,行八为坤。君坤,好一个君坤。”范文程摇头道,“她那么聪明,总有一日猜得到你是谁的。她只是……不愿去猜。”

    “到那时,欠她的,我都会悉数偿还给她。”

    万历岁丁未,正月。

    范文采将那挂药搁下,走到她床榻边坐下来,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轻轻唤了句:“筝筝?”

    正月里,外头冷风飕飕,他刚从外边回来,手是极凉的,惹得她本能地往被子里缩了缩,只怯怯地道:“大哥……”

    他伸出的手僵在空气中,早已忘了该如何悲如何喜。

    最终,只能有如挫败地苦笑一下,叹一口气,悠悠道:“忘了也罢,忘了也罢……”

    亥时,她已重新睡去。

    院外。他收到他的飞鸽传书,彻夜疾驰地赶了过来。

    他甚至一脚还没跨下马鞍,便呼吸急促道:“她醒了?”

    范文程点点头,“她果真将一切都忘了。可我只怕姐姐她……对大哥用情至深,总会有一日,会将前尘皆记起……”

    “如果真有那么一日,证明他们缘分未尽,便是换做何人,也左右不了。”

    “孽缘……”

    这二字一出,引得二人皆是一阵沉默。

    “如果,她不在沈阳,如果我们将她送去赫图阿拉——”

    “你这样做,她不会原谅你的。”他出声打断他。

    “如今唯有如此了,”他仿佛下定决心一般,“范家完了,现在唯有你能帮我了。”

    他摸摸鼻子苦笑,“你们家人,恨女真人入骨……而且,她若是知道我是建州的八王子,难保还会搭理我。”

    对方亦是苦笑:“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他不得不承认,他是怕了,怕下一次遇上她,就没有那么轻易对她放手了。

    “你非要如此吗?”

    “她身上本就有着女真的血脉,哪里是我们能够留得住的!”

    他思忖片刻,“好,我答应你。”

    “今夜子时出发,要一匹脚力好些的马,明日卯时便能到了,可能要借你的乌云兽一用了。”

    “好。”

    “你会告诉她,你是叶君坤吗?”

    “马市的任务完成之后。这世上,就再没有叶君坤这个人了……”

    ——我会让她重新认识我,用我原本的身份,让她认识我。

    ——我要去马市,等一个人。

    ——倘若你找不到他了呢?

    ——我会在马市搭一个帐篷,等他。

    ——若还是等不到他呢?

    ——那我就边烤羊肉边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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