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昏倒,衣裳的领子和袖口也因为之前的拉扯而破损了不少。
陈濯原是办案无数的老练捕头,又习武多年,昏迷之人到底是作伪还是真的昏迷,他自然是一眼就能分辨出来。霜娥的确也虚弱也受惊,但是并没有严重到彻底失去意识的地步。
如姒闻言立刻变了脸色:“然后呢?”
陈濯无奈道:“那样的情形我总不能拂袖而去,所以拿了一百钱跟旁边的旧衣铺子买了件旧衣裳,又劳烦那边的针线娘子跑了一趟,去扶了池姑娘起来,给她披了衣裳。后来池姑娘醒了,还是虚弱的很,哭哭啼啼的,却不肯去衙门里告那两个无赖,只是一路踉跄。我实在没法子,多给了那针线娘子几十个钱,劳烦她将池姑娘扶到店里来吃了些东西。”
如姒脸色稍和,瞪了陈濯一眼:“你若是敢将自己的外袍给她,看我怎么收拾你。”
陈濯笑道:“解决问题的法子何止万千,哪里就非得我来动手。”
如姒这才满意了些,却想起来两人当初头一次单独相见,不由脱口问道:“那当初我去城东卫所报案的时候,你怎么没有这许多的法子?”
陈濯想了想,一脸认真:“嗯,那时候笨些。”
如姒终于噗嗤一声笑出来,抡起小拳头在陈濯胸前捶了两下:“呸,你当时故意的是不是。”
陈濯由着她敲了两下,便伸手揽住她的腰:“是。”
如姒见他眼里似乎有笑意,却更多是诚挚的情意,脸上忽然又热了热,便低了头:“坏人。”
陈濯搂着她的手更紧了紧:“如姒,跟你商量一件事,昨天石将军到家里去了一趟。”
如姒还是挂念素三娘子的,忙抬头问道:“石将军说了什么?夫人心情如何?”
陈濯稍有些感叹:“母亲心情还行,看起来也平静的很。我也不好多说什么,若是做出忧心的样子围着她,倒显得十分不好。左右现在府里也有敬毅将军府和桓宁伯府送的丫鬟,倒是比之前放心。”
如姒闻言有些难过,素三娘子的性格是典型的外柔内刚,只怕心里越难受外表看来越淡然,断断不会表露自己的软弱与伤心。想到石家这件事里的波折与如今的风险,如姒更多了几分内疚,不由压低了些声音:“这件事情说到底都是石家人自己的执念,却连累夫人跟着折腾。当初我劝夫人与石将军见面,是不是错了?这样有过希望重新又失望,还不如从来就没有过呢。”
陈濯伸手轻轻捏了捏如姒的莲瓣小脸:“你这个小女人就是爱瞎想。男子汉顶天立地,何来反复无常的道理。石将军哪有那么多弯弯心思?他昨天过来是跟母亲商议婚期推迟的事情,还准备派几个亲兵到家里守着,就是怕母亲听见了外头的什么风言风语心里不痛快,更不会让不相干的人上门说三道四。石将军说的很清楚,无论婚事如何推迟,也绝不会取消。老太太如今是生气,但若这生气是为了护着石家那几位不成器的孙少爷,那也成全不了。孝道是要紧,但也没有为了孝顺就不顾道理的。”
如姒又惊又喜:“真的么?可是,石将军这样不会叫人说闲话么?不是说‘不孝’这样的大罪名是会被御史参奏么?”
陈濯摇头道:“若是石将军平白无故地忤逆母亲,自然会被御史台参奏,但石老太太卧病,谁都知道主要是为了石仲琅的案子。那案子在御前都议论过的,人人都说石将军大义灭亲,谁也不能说石将军应该为了孝道罔顾国法。再者,”陈濯也压低了些声音,“京中都知道,今上与顾太后的关系不太好,朝中在有关孝道参奏的案子上都很慎重。”
如姒立刻明白,如果当今襄帝与太后之间的关系不好,那么肯定不会太过苛责跟孝道有关的参奏,否则就是打自己的脸了。
“总而言之,石家老太太如今病着,石将军与母亲的婚期肯定要向后推一推。”陈濯又补充道,“所以母亲的意思,是咱们先成亲。说难听些,万一石家有个什么不好,咱们也不受什么影响。”
如姒这才松口气:“那我就放心了。咱们的事情先办了也成。”
陈濯见如姒在意素三娘子,心里也有些感动,重又牵起如姒的手:“你现在就是惊弓之鸟,吓怕了,见着什么变故都想那么许多。以后不要怕,凡事都有我。”
如姒心中骤暖,鼻子竟有些莫名地发酸。穿越到现在大概半年了,旁人可能觉得濮家大姑娘是咸鱼翻身,强硬泼辣,有势有钱,然而自己内心到底有多少不安全感,多少警戒防备、步步惊心,只有自己知道。
可是,他懂她,剥开一切桓宁伯府外孙女的虚名,去掉书香濮家大姑娘的身份,就算拿回了燕微的嫁妆,就算如今名下有了产业,如姒的内心里还是有那样一个一边发抖一边前行的小女孩儿。
她害怕,但是她咬着牙向前走。
如今更多人都是看见她走出来的路,他却看见她勇敢的外表之下,那需要温暖和保护的心。
“嗯。”如姒将头埋在陈濯胸前,“听你的。”
三月初六,素三娘子仍旧以陈夫人的身份,偕同燕三夫人蔺澄月,并官媒和全福夫人,一起拜访濮家提亲,给陈濯下聘。濮雒一直是从五品翰林编修,而如今的陈濯是从六品刑部经承,从官职上差别不算太大,聘礼便按着寻常五六品官家结亲的标准,礼饼海味,三牲茶果,每样都精致体面,与首饰衣料等物加起来大约是四千两。
素三娘子和陈濯原想再多些,却被如姒暗中拦下了。毕竟婚姻大事的过场还是要由濮雒和池氏完成,理论上聘礼是要将大部分财物放进嫁妆里再带走,但也有一些家族比较缺钱,就会将聘礼直接扣下。濮雒和池氏是没有全扣下的胆子,但做些手脚的心思还是有的。既然如此,聘礼太丰厚了便是试探池氏了,虽然如姒有能力对付,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婚事,如姒也不愿意多找不痛快。倒不如中规中矩四千两,池氏在其中若是偷换个三百五百的,抬抬手过去也就罢了。
濮雒和池氏自然是全无异议的,反正如姒的嫁妆自己都整理好了,如今收了聘礼,操办的银子自然也就从当中出了,小油水有没有都是无妨的,想着能将如姒这位姑奶奶赶紧送出门,大家都消停。
甚至连池嵩和耿氏都恨不得赶紧将如姒嫁出去,年后濮雒疏通了好几回,暨阳学政那边也没什么准话,池嵩和耿氏便动了常住京中的念头。若是如姒搬出去,那就能将池朱圭接回濮家来住着,顺便还能再继续跟池氏为了池朱圭与濮家女儿的婚事讨价还价。
于是如姒与陈濯的婚事纳征之礼,可以算是在三亲六故万众一心的祝福下,平和喜庆的顺利完成了。
十日之后便为请期之礼,官媒再度带着十六色吉祥礼物并婚期吉日书登门,与濮雒商议一番之后,便将婚期定为四月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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