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的是,卫序回房后,把门儿一关,就再也没出来过。
不过,他自己遵从其父的要求禁了足,可是同时也开始绝食。晚上,婢女送吃食进去,他一口不动。
他不吃饭的事情传到他父母耳朵里,卢氏就有点儿心疼儿子,想着是不是去劝一劝他,让他好歹吃点儿。可是卫绍却不允许他去,说:“饿两顿也饿不死人,他跟咱们使气,我倒要看他能撑多久。自打小锦衣玉食养大的,不信他能经得饿。”
卢氏狠狠心,道:“那就且看看罢。”
谁想,这一看,就看到了第二日晌午,送到卫序房里的饭菜依旧是一点儿都没动,卢氏一见就慌了神了,美婢也顾不得挑选了,慌慌张张地就往儿子屋子里去。
进到他屋子里后,发现他在卧室的眠床上躺着,脸色不太好,睁着眼看屋顶承尘呢。见到她来,也没有下床来向她行礼。卢氏知道儿子这会儿恐怕连下床的力气也没有了,所以也没有怪他。凑近一些,发现他的嘴唇干裂,唇色泛白,脸色也有些苍白,忍不住心疼不已。
遂劝儿子吃点儿东西吧,这再要饿下去,万一饿坏了怎么办。
卫序声音嘶哑道:“除非阿父和阿母同意为我向谢家求亲,迎娶卫七娘,否则,我就此再不吃一点儿东西。若是今生不能和谢七娘携手成为夫妻,那我就此饿死算了,免得以后受一世的折磨……”
卢氏看着儿子倔强的脸庞,也有点儿犹豫了,她开始害怕起来,万一真得儿子饿出了毛病,就此……
一想到失去儿子的可能,卢氏简直冷汗直冒。这绝食可不是闹着玩的,卫序已经连着绝食三顿了,身体已经受了损伤,要是再绝食几顿,到时候真得一病不起,她试问自己,可经受得住失去这唯一的一个儿子的打击。
比起那些所谓的名声,所谓的指点来说,她觉得还是她儿子的命更重要。
要不然就先使个缓兵计,先答应他,哄着他吃点儿东西,稳住他再说。她是十分担心儿子的身体因为绝食受到损伤的,当然看不得他再继续饿下去,所以接着她说:“七郎,阿母……阿母答应你,你起来暂且吃点儿饭食吧。”
躺在床上的卫序陡然睁大了眼,盯着卢氏,问:“阿母,你说得是真的?你没有哄我吧?”
卢氏哪敢犹豫让儿子看出来她使得只不过是缓兵计,所以连忙说:“当然是真的,阿母也是不忍见你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你听阿母的快些起来吃饭。”
至于哄没哄的,卢氏不敢拍着胸脯说,还是怕以后在她儿子心里落下一个撒谎的母亲的形象,所以话说得比较模糊。
卫序在伺候他的婢女的帮助下,慢慢坐了起来,倚靠在身后塞着的隐囊上,撂下一句话:“阿母,你若是哄我,我必定自刎于你和阿父面前。”
“啊!可使不得!”卢氏被狠狠地吓了一大跳,大惊失色道。
她想,这下可糟糕了,本来意图使个缓兵计,哄儿子吃点儿饭的,她本来就没有答应儿子的请求的打算。现在虽然哄得儿子坐起来,愿意吃点儿饭了。但儿子说要是哄他,下一次就会自刎于她和丈夫面前。这也是太吓人了,卢氏简直不敢想象那种场面,稍微想一下,都会让她胆战心惊。
这件事看来要赶快让人传信给在朝廷里的衙门里办公的她丈夫,务必要让他在他五日后休沐回家之前想个办法。既能让卫序娶不成谢伯媛,也能让他不要做出那样自残的事情出来。
于是在儿子跟前坐着,亲自看他吃了些粥菜下去,又和声安慰他一会儿,并吩咐跟前伺候他的奴婢尽心看顾好他,最后说:“你且养着身子,五日后等你阿父休沐回家,我就和他一起去请媒人上谢家为你提亲。”
“那我就等着,只不过,阿母我先说好,你不要哄我,否则……恕儿不孝!”卫序的眼中有某种决绝之色。
卢氏怯怯地拍了拍他的手:“晓得了,晓得了,你放心,放心……”
——
从儿子房里出来,卢氏直奔书房,提笔写了封信,把自己跟卫序说的话,以及卫序说的那骇人的话都写进了信中。还有,她用的缓兵计,哄儿子吃饭,假意答应他的事情也写了。她在信中要求丈夫,在五天之内务必想出个办法来,既能让谢伯媛不嫁给自己的儿子,也能让儿子不要再冲动干出傻事。否则要是儿子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活了。
信写完,她就立即吩咐家仆给送到位于皇宫御道两侧的百官府舍去。
在吏部任职的卫绍接到妻子的信,惊得一下子就直起了身子,从榻上下来,拿着这封信在他的办公的屋子里转圈儿,他实在是没想到自己今早才从家里到衙门里上班,下午就收到了妻子写来的这样一封信。
五天之内,让他想办法,既要让谢伯媛不嫁给儿子,又要让儿子不轻生,这么大个难题抛给了他,他该如何解决。要是解决不了,五天之后,回去该怎么跟妻子交待。最重要的是这问题不解决了,他跟卢氏的宝贝儿子就要自刎于他们两夫妻面前。莫说到时候卢氏活不成了,就他这个当爹的恐怕也活不成了。
接下来的两天,卫绍愁得连该他处理的公文也交给了副手,他是绞尽脑汁地想该怎么解决她妻子扔给她的难题。
他一个下属见他连着两天都紧锁眉头,似乎有极重的心事,就问他有什么烦恼,可以说出来听一听,他或者能帮他想到一二解决问题的法子。
卫绍想一想就说了,反正我头发都不知道抠掉了多少根,还是没想到招呢,说给下属听一听也无所谓。
于是,他组织了一番语言,就说了。
他说他有一个亲戚的儿子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女郎,那个女郎配不上她亲戚的儿子,不但年纪大,还和离过。不过,他亲戚的儿子非要娶那个女郎,对他亲戚以死相逼。于是他亲戚写了信来向他讨主意,说要用什么法子才可以既让那个女郎嫁不成他儿子,又可以让他儿子放弃轻生的念头。可他哪有什么好主意,故而烦恼了两天。
没想到,那下属听完嘿嘿一笑,说:“这有何难,卑职有个好主意,能替您解忧。”
卫绍一听喜之不尽,令他快说。
那人就说了,其实只要让他亲戚的儿子对那女郎心死就好了。
卫绍又问要如何才能让他亲戚的儿子心死。
那下属就又说了,第一个法子是说服那女郎的家人,让他们给那女郎另外寻个郎君嫁了,这是最好的法子,能永远断绝他亲戚之子的念想。第二就是让那女郎写一封让他亲戚之子死心的信,说她已经有了心上人,让他亲戚之子不要再烦扰她。总之,这两个解决问题的办法,最关键的就是需要女方家人的配合,要是他们愿意帮忙的话,他亲戚遇到的问题应该能够迎刃而解了。
“好,极好!若是他用你的法子解了眼前的难题,定会重重谢你!”卫绍拍着说出办法的下属的肩膀赞道。
不管怎么样,这有个法子去试一试,总比束手无策好。
接着,卫绍袖了妻子的信,立即就去找离他办公地点不远的谢侍中的官衙。
到里面与谢庄彼此见了礼,谢庄请卫绍坐下,就客气地问他来找自己有何事。
卫绍就直接把家里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说给了谢庄听,最后还把自己妻子写给自己的信给了谢庄看,等谢庄看完就说:“我和我娘子都是不愿意我家七郎娶你家七娘的。你看,我那犬子为了你家七娘弄得要死要活,谢侍中,还请你可怜一下我跟发妻人到中年,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儿郎,还指望着他开枝散叶,子孙承欢膝下,共享天伦之乐。不想他就此折在这件事上头。望你能回去让你家七娘写个信与他断了吧,又或者你们能尽快寻个人家,让你家七娘嫁出去,这样一来我家七郎断了念想,也就免得他再受苦,也免得我们这当爹娘的操心。若是能让我家七郎迷途知返,我们一家人对谢家的大德感激不尽。”
他这一番话说得如此恳切,倒叫谢庄不好推辞了。从卫绍的话里,谢庄能听出他们是嫌弃自家长女和离过,又比卫七郎年纪大,卫家也是顶尖的一流士族之家,可能觉得族中子弟娶一个和离过的女人有些没脸,故而不愿意卫序求取自己长女。
但是,他也不快于卫绍说什么劝自己女儿嫁给别人,以断掉卫序念想的话。
因为,他觉得这件事并不是女儿的错,而是卫序对长女生情。还有婚姻大事,岂是儿戏,说找个人家嫁就嫁了?
在长女和王鸾和离一事上,他已经觉得对不起女儿了,所以在这后面再给长女选夫婿上,他是慎之又慎。而且,他对卫绍等人看不起和离过的自己的女儿也颇觉不快。
这样的人家,在谢庄看来,就算长女嫁过去也容易遭他们的白眼,何苦来哉!自己的女儿长得又不差,品性又好,完全不愁嫁,就算她和离过又怎么样?他这当爹的一定会给她找一个配得上她,婆家也把她当宝的人嫁过去,简直是不稀罕卫家。
所以,接下来他说:“等我休沐回去问过我家七娘,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再答复你。不过你回去可以对你娘子说,让她放心,我们谢家是断不会同意七娘和你家七郎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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