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打立正,能屈能伸。这是以前的孙少安没怎么学会的本事。
“她出了什事?”
文昊心说,有毒还是一块儿拔了才好,省的放在那里,一不小心再弄出点啥。
“她二妈给她说一亲事……”
文昊一五一十的,把李家请吃饭的事儿说了,然后看着田福堂,又说道:“您老别乱动心思,我已经给福军叔说哩,让他回绝了这事儿。李家那小子我也警告过了……”
“那咋成哩,研究员,孩子一生的大事,你可不能这么轻定……”
“福堂叔,我给你说吧,这事儿根本就不是婚事,是联姻。那李家又是个喂不熟的,会白白耽误了润叶妹子,咱们农村人,跟他们牵涉个啥……这李家啊……”
文昊再次一五一十的把李登云、冯世宽、田福军的事儿说了一遍。又说了润叶看不上李向前,两人没有共同语言的事。
“所以啊,官场的归官场,爱情的归爱情,婚姻的归婚姻,咱们不能跟他们掺合……”
“这样啊……”田福堂听了这些,才真的去了心思。他一个乡下人,虽然没那么宽的眼界,但他知道官面的事儿没简单的,他确实掺合不起。
喝了一会儿酒,文钰当做不知道什么情况,像突然发现似的,惊异的问道:“少安,你穿的这周吴郑王的,像办什么事儿似的。福堂叔,你们这是……”
“咳……”
田福堂叹气不说话,孙少安马上明白了,这是思远哥在给自己创造机会呀。
“思远哥,是这样,俄在和福堂叔商量,要娶润叶妹子做婆姨哩……”
“哟呵,你小子还真敢想,润叶妹子同意吗?”
“同意哩,同意哩,就是福堂叔还有一些看法……”
“有看法那是必须的,老丈人挑女婿嘛,哪能轻易让你得手?有什么要求都先应下来,慢慢办,总会有办法的。”
“是,是哩,应下来,俄都应下来……”
田福堂在旁边看两人一唱一和的,早就忍不住了。这一会儿见两人还没完没了的演上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行了,你们行了,别再演了,谁不知道你俩好的一个人似的。俄要是不同意,你马思远是不是还要搬出来,你那个没说过的承诺啊……”
“啊,是啊,你不说我还真的忘了。既然你提出来了,那你说吧,到底同不同意?”
“福堂叔,同意吧,你同意吧,人真的不能失信……”孙少安打蛇随棍上,趁机要挟。
“要俄同意也行,两个条件……”
文昊立马看向孙少安。少安这时候肯定不会怂,啥他都敢先应下,事有商量就好办。
“福堂叔,您说,俄都应了!”
“一是必须要润叶同意……”
孙少安心说,你闺女的信还俺在身上哩,这个条件给白送的一样。
“没问题,润叶妹子不同意,俄再也不提,您说第二……”
“第二,你要到了公社才能算事成!”
文昊和孙少安对视了一下,应下了。
“福堂叔……不……爸,俄应下了!”
“停!你叫早了……”
“不早,先练习一下嘛……”文昊赶忙接口。
然后,兄弟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用文昊带过来的酒,彻底的把田福堂灌趴下才结束这场求亲宴。
从田福堂家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比较晚了,劳累了一天的庄稼人应该都吃完饭,开始准备歇息了。
“思远哥,你咋突然回来了?”
“还没说你呢,我要是不回来,差点让你给坏了事儿。胡思乱想那么多,你有没有想过润叶的感受?你这样扭扭捏捏的,让她一个姑娘家家的跑前跑后,求着你似的,你让她的脸往哪里搁?你孙少安就那么金贵?”
“不是,我自己……我家里……”
“你怎么了?你家又怎么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么,你孙少安就这么没志气?还真别说,在这一点上,你还真的配不上人家润叶,你记住:作为男人,没什么都不能没担当!姑娘爱你,愿意接受你的一切,你也喜欢人家姑娘,作为男人,姑娘松手之前,你就不能先退缩!”
文昊教育着孙少安,也教育着自己。是啊,他也不能退!
这时的村里,没有其它什么声音,只有河道里蛐蛐的合唱和村庄那里传来的一两声懒洋洋的,鸡的啼鸣……
村外山梁上,飘来了一个庄稼汉悠扬的信天游,是村里的红火人田万有在唱。
“说下个日子呀你不来,硷畔上跑烂我的十眼鞋。墙头上骑马呀还嫌低,面对面坐下还想你。山丹丹花儿背洼洼开,有什么心事慢慢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