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点感觉的话,他还真认不出她来。她像从大变活人的“炮筒”里射出来的魔术女郎,浑身脏兮兮的,头发散乱,被雨水打湿毫无章法地贴挂着,扎在牛仔裤里的有棱有角的短袖衬衫皱巴巴的,点缀着一块污一块黑的。牛仔裤更是在淤泥里染过一样,被掩盖了原来的颜色。她面容憔悴,脸色惨白,双眼红肿,站在那里好像刚刚从泥水里捞出来,粘稠稠的泥浆从她身上不停地溜挂下来。
夏何峻不顾脚下的脏物和危险物,踩着水坑飞奔到她跟前:“你接的人,还没接到?”
舒子真好半天才认出他,摇摇头,未开口,眼泪已经扑簌簌地掉下来:“我没找到他们,一直没打通他们的电话!”
“他们是不是已经回家了?这里这么乱,也许他们没事自己回去了,有好多乘客都这样。”
“他们没回家,我回了两趟家又过来了。”舒子真拼命地摇着头,有些语无伦次,“不可能,如果回家,他们肯定会打电话给我。他们出事了!他们肯定出事了!他们也许出事了!你说他们不会有事吧!你在里面有没有见到他们?”
夏何峻用自己的手机拨打了舒子真给的两个号码,对方好像埋在沉沉的泥尘
里,毫无动静。
“警官,你能不能带我进去找找他们?请你帮帮我,我要自己进去找找他们!请你帮我!”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好像落水的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抓住了一个救生圈一样。
夏何峻如何能够拒绝这样的哀求?他掀起警戒线,拉着她的手把她拉到警戒线里。她跟着他走了几步,脚下不知被绊倒,一个趔趄跪倒在地上。他还没来得及伸手拉她,她已经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奔向现场。
他跟在她身边,跟着她一刻也不消停地奔走在现场的每一个角落。他目睹她无数次地跌倒无数次地爬起来,有时他会在她跌倒前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有时他在她跌倒后搀扶着她站起来……
从那个非常时期开始,夏何峻一直在她身边,看着她一路艰辛困顿地走过来,已经四年多了。
他爱恋地搂着她往前走,边走边道:“有时候我真的希望你有事,希望某一件事逼迫你停下来,放松自己,不要永远绷着身子,不要这么固执地义无反顾地往前跑。”
舒子真突然间泪盈满眶:“我也想放松,我也想放弃,但是我不能啊!我放弃了,易行鞋业怎么办?”
“这几年你已经为易行尽心尽力,如果宁武林地下有知,也会理解你,也会痛惜你。”
“可是,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我已经失去了舒宁,我怎么可以再失去易行?”她痛苦地道。
自宁家父子双双罹难,舒子真接过了易行的担子,易行鞋业的发展一直很不顺畅,时不时地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在易行鞋业最困难的时候,为了保证易行生存下去,她下了最大的狠心卖掉了舒宁,延续了易行,但是近千万的资金注入,也仅能维持易行的苟延残喘,没有能够真正走出困境。现在,舒宁已经不知所踪,易行岌岌可危,怎能不让舒子真五内俱焚?
“子真,两个官司,你打算怎么处理?”夏何峻关切地问,“洪律师怎么说?”
舒子真似乎不愿提这个话题,淡淡地道:“还是看马一铭那边什么意思,如果她不愿意两个官司一起撤,我现在有什么想法也没什么用,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