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反抗?”阿德听着这段血淋淋的剖白,心中也仿佛跟着滴血。
每个带着笑的人,未必是不曾受过伤,往往是藏了起来,好似从来不曾见过悲伤的事,又或许是因为自身处境已经足够糟糕,所以无论对着什么的时候,都能够笑得出来,因为,眼前的普普通通,对深处深渊的人来说,就如同是神赐的恩惠一般,足够让人珍惜。
“你以为我不曾么?”唐明镜看了他一眼:
“只是,那时候的我,并不具备反抗的能力,我的反抗,其实,最后只遭受了三个人合力的暴打。
我素来没少挨打,身上总是遍体鳞伤,红紫不堪,但那一日,我仿佛被击垮了似的,声音哀嚎震天。”
他回想起来,是笑着的:
“那个时候,我无意中捡到了隔壁大府上用藤编成的空球,我知道,有一种游戏很火,叫做蹴鞠,但我从来都没有玩过。”
“隔着一堵墙,我能够听到那里传来的欢声笑语,大家似乎都很开心,我听着听着,就感动的不行,在原地哭了起来。”
“再后来,我听到他们商量着要出来捡球,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下意识的,就想当一个自私的人,我抱着球往回跑,我想把这个藤球放到自己小窝中,之前那窝里住的是一只狗,后来他死了,我也就被安排进去了。”
他说着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可是,上天似乎连我这最微小的愿望都不想满足,我转身准备回去的时候,被路边的石头绊倒了,我怀中抱着那藤球,而那时,结伴着过来的找藤球的他们出来了,看到了我……
我回头也看到了他们。”
阿德听着,聚精会神:“他们发现了你?”如果是的话,阿德真要为那个时候的他,捏一把汗。
唐明镜点了点头,笑了:“走出来的几个孩子中,有两个小男孩过来了,他们将我扶了起来,其中一个说,他看见我许多次了,,只是我每次遇见他都跑掉了,另一个说,如果不介意,他想让我也加入,想和我一起玩蹴鞠。”
他笑着,视线却已经模糊了。
“我当时慌乱了,从来都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你,你明白么,就是,就是这样的人……”
阿德点头:“灰暗的生命中,忽然有光进来。”
经历的人,更懂得珍惜,只是这么多年的折磨,他恐怕也忘记了自己也是一个理应拥有这样纯真年华的小孩。也许,也应该是个无忧无虑,肆意玩耍的少年,结伴而行,欢声笑语处处是。
“那后来呢?你们应该玩得很开心吧。”阿德问道。他心中也有酸楚。
人间总有真情在,但同样,恶也不少。
出乎阿德的预料,唐明镜含着眼泪摇了摇头:
“不,我扔下那个球,仓皇而逃。回到了家中。然后,因为不小心打翻了家中的水桶,又遭到了毒打。
我拒绝了他们。”
“但你拒绝了他们这一次,却再也不能拒绝他们了。”阿德慨然。
“是。”唐明镜笑了,笑容干净,纵然看过罪恶,眼中还是干净的:
“从那之后,我们便是一直三个人。许多朋友走散了,但我们一直都没有变过。”
唐明镜在床上,躺了下来,头看着房间的顶部,没有聚焦的眼眸,不知实际上在看哪里。
“他们……其实比我想象的更早就知道我的秘密。”唐明镜蓦然笑了:
“我后来才知道,他们早就那一天,跟进了我那个所谓的家,看到了我被暴打的场面……好生窘迫,是不是?
但实际上,他们比这还要早就知道了,因为我身上总是伤痕,就算是寒冬腊月,衣服也总是最单薄的……他们早就知道了。”
唐明镜又笑又哭,眼中含情,情落下,泪有痕。
阿德听着心中一痛,这世界上,其实不幸的人,何其多,有些人丧失了微笑的能力,甚至一辈子与狼为伍。
但有些人,面上却始终善良。阿德听着听着,也变得沉默,他不知道做什么,只能轻拍他的肩膀。
最重要的东西碎了,只是在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