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而你要修的却是怎样把黑石变成白石。”
桑桑有些不解,问道:“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怎么变?”
歧山大师取出一枚黑色的棋子,搁在先前那串虎桃木手链中。
然后他看着桑桑说道:“你想它白,它便能白。”
棋瓮里的黑棋有很多枚,看上去都极为相似,几乎一模一样。
但她能够看出棋子之间哪怕再细微的差别。
桑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变白。
不是把黑棋变成白棋,而是把自己变白。
看着那枚黑棋,她想着歧山大师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心想如果真能做到想白就白,也不用陈锦记的脂粉,那真是太好了,而且很方便,难怪大师刚才说佛门把这个叫方便法门。
幽暗微寒的洞庐内,洋溢着轻松的笑意,然后渐渐回复平静,歧山大师讲解佛法的声音,不时响起,中间偶尔穿插着桑桑的疑问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今夜的讲解暂告一段落,歧山大师和叶千秋持手说道:“先生,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我让观海带几位到寺里去休息。”
叶千秋起身,微微颔首,道:“这样也好。”
于是,一行四人在观海的带领之下,朝着下方的烂柯寺行去。
岐山大师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
眼中闪过一抹莫名之色。
“世间多有智者,而多智如妖者,唯有此人。”
“纵使是夫子亦有所不如。”
岐山大师低声念道。
……
夜半时分。
崖洞里变得愈发的幽静无声。
歧山大师心中略有不安。
庐门微响,是观海回来了。
“师傅,叶先生他们已经在前寺安歇。”
歧山大师看着自己的徒儿,忽然问道:“盂兰节会马上便要开了,依然会商讨冥界入侵之事,你对此事如何看法?”
观海看着师傅憔悴的容颜,一心想着让他早些去休息,说道:“谁也不知道冥界在哪里,只不过是传说罢了。”
歧山大师笑了笑,说道:“笨蛋,传说变成现实,那就不再是传说。”
观海憨厚地笑了笑,说道:“那等变成现实再说。”
歧山大师又问道:“你对那位叶先生有什么认识?”
观海微微一怔,发现师傅今天似乎有些异样,说道:“这位叶先生确实不凡。”
“弟子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岐山大师道:“怎样的人?”
观海支支吾吾,想了半天,才说道:“就是很奇怪的那种感觉。”
“说不上来。”
岐山大师道:“矛盾,而又平衡。”
“他身上有着从尸山血海之中走出来的味道。”
“也有众生烟火,百家欢乐的味道。”
“还有尘世高远,淡泊一切的味道。”
观海在一旁不停点头道:“师傅,您说的一点都没错。”
“就是这种怪异的感觉。”
“一个人的身上,怎么能同时拥有这么多特质呢?”
岐山大师闻言,没有回答观海的话,而是又问道:“观海,那你对悬空寺又有什么认知呢?”
观海一听,更是疑惑,道:“您以前从来不准我问悬空寺,还有别的不可知之地的事情。”
岐山大师微微一笑,道:“你在烂柯寺做二十年住持,或者说隐居些年头,总有一天也是要去悬空寺的,所以现在提前知道一些也无妨。”
观海道:“哦……师傅,可是我对悬空寺好像一无所知。”
歧山大师说道:“悬空寺的由来,其实与冥界入侵的传说息息相关。”
“冥界入侵,是为永夜,佛法里称之为末法时代,到那时,世间一切都会被毁灭。”
“佛祖当年便看到了无数年后的惨怖画面,他冥思苦想数百载,思考怎样解决这个问题,然而却依然没有想到方法。”
“佛祖感知到自己圆寂之期,便于极西荒原深处,觅得一净土,大愿力修筑一寺庙,并予以永世之屏障。”
“佛祖集佛学禅经于其中,命后辈佛门弟子极优秀者,均可入寺听经修行,这便是悬空寺。”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佛祖经过无数年思考,依然没有想到阻止末法时代到来的方法,因为这本来便是世界的因果,有生必然有死,甚至直至万世痛苦轮回,所以他希望后世佛门弟子,可以借助悬空寺的庇护。”
“在末法时代的毁灭洪流里幸存下来,能够帮助寺中的僧人,熬过漫长近乎永恒的长夜,凭借着坚毅的精神与隐忍沉默,等到崭新的婆娑世界的降临。”
歧山大师沉默了很长时间后,轻声叹息说道:“然而如今的佛宗,似乎已经忘记了佛祖的教诲,不再那么想了。”
观海道:“那又如何呢?”
岐山大师道:“他们想要找到冥王之子,杀掉他。”
“而他们认为,书院的十三先生是冥王之子。”
观海一脸讶然,道:“不会吧。”
岐山大师道:“这不是关键,关键的是,他们如果动了宁缺,会给佛宗带去毁灭性的打击。”
观海道:“为什么啊师傅?”
岐山大师长叹一声,道:“因为,道石的死,和那位叶先生,也有些关系。”
这时,夜风吹拂。
洞庐外,出现一架佛辇。
佛辇掀起一道缝隙,一个穿着深褐色僧衣的僧人,从佛辇上走了下来。
这名僧人双眉直若横尺,眼若宝石,眉眼间隐见风霜之色,额上亦已有了皱纹,然而却让看不出来年龄。
这位僧人来自悬空寺,是悬空寺的戒律院座。
僧人走下佛辇,缓步走入洞庐,单手合什,道:“师叔,看来你都知道了!”
对于突然闯入的僧人。
岐山大师显得很是平静。
歧山大师平静道:“宝树,你不该来。”
悬空寺戒律院首座,法号宝树。
宝树静静的看着歧山,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师叔刚刚说道,道石的死和那位叶先生也有关系,对吗?”
歧山大师微微一笑,说道:“我不否认。”
宝树又道:“那宁缺便是冥王之子,对吗?”
岐山大师道:“卫光明都不敢确定的事情,我如何敢确定。”
宝树神情漠然的说道:“如果宁缺真是冥王之子怎么办?”
歧山大师摇头说道:“如果宁缺是冥王之子,夫子怎么可能收他为弟子?”
宝树摇头说道:“夫子非常人,能行非常事,就算他收冥王之子为弟子,也不是什么很难想像的事情。”
歧山大师看着他说道:“如果事情真如你所想像,那么无论是悬空寺,还是知守观做任何事情都没有意义。”
宝树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如果夫子知道宁缺是冥王之子,还收入门内,那么算整个世界想要杀死宁缺,夫子也会站在宁缺那一边。
但宝树依旧说道:“冥王之子快要苏醒,我是唯一能够证明的人。”
“而宁缺如果有夫子的护持,那么我就更相信他是冥王之子。”
歧山大师看着他的目光骤然间变得极为锋利起来,道:“悬空寺为何从不像书院那般两世相通?”
“因为悬空寺本来就是我佛宗用来在末法年代里保存佛性的地方,要求的便是与世隔绝,不可知之地,便应不可知!”
“你是悬空寺戒律院座,并不是天下行走,非奉佛谕不得入世,你为何要来瓦山?还不离去!”
宝树一脸平静的说道:“来自然有来的道理。”
岐山大师道:“来的应该是七念,而不是你,你若不是佛缘深厚,与净铃生出感应,成为转世的掌铃者,凭你知命中境的修为,又如何当得了戒律院首座?”
“既然你是转世的掌铃者,你就更应该谨慎,不得妄动净铃,更不应该被曲妮玛娣说动,从荒原来到人世间!”
一时间,洞庐内,有些平静。
……
烂柯寺中。
叶千秋和小黑坐在禅院的某处,看着天上的繁星。
小黑说道:“师父,佛家讲究来世,真的有来世吗?”
叶千秋道:“我辈修道者,只证今生,不证来世!”
这时,宁缺从屋子里走出来,伸着懒腰,一脸好奇的说道:“叶夫子,如何只证今生?”
叶千秋悠悠道:“认准一条道,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