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李青山一脸无奈,道:“这话虽然没什么毛病,但是……”
……
深夜时分,正坐在小院里打坐的叶千秋,突然有所感。
随即,他的身形消失在了小院里。
长安城,松鹤楼。
松鹤楼是长安城的大酒楼。
临湖的一面设着露台,供客人赏景小歇。
在楼中,还有许多雅间。
此时,夜色已经深了。
酒楼里,几乎没有了客人。
几乎没有,但还是不等于完全没有。
叶千秋的身形凭空出现在一间雅间门外。
然后,他抬手,敲了敲门框。
里面立马传出一道略微苍老的声音。
“你来的可真快。”
“长夜漫漫,想找个人喝酒,不容易啊。”
叶千秋走进了雅间。
只见夜穹星晖之下,雅间露台上坐着一人。
因为光线黯淡,加上侧着身子,看不清楚容颜,只是那人身影异常高大,纵使身下是一把极宽大的椅子,坐在里面依然显得有些局促。
看着那个高大身影,叶千秋淡淡一笑。
径直上前,找了一把椅子坐下。
“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那个高大身影回道:“想回来了,便回来了。”
“也没有什么提前不提前的。”
叶千秋笑道:“大半夜的叫人喝酒,很不好啊。”
高大身影道:“那你还不是来了。”
叶千秋笑道:“我怕你一个人寂寞。”
高大身影道:“寂寞了这么多年,也不在乎这一两天。”
叶千秋呵呵一笑,道:“酒呢?”
高大身影抬手,给叶千秋递过一壶酒来。
只见他身穿着一件极名贵的绛色狐裘,容颜清矍,下颌有须随夜风轻飘,好像那些富家翁的作派。
但身上的气息却又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尤其是此人明明是位老人,但从他的神情气质上却感觉不到任何苍老。
高大身影提起手中酒壶说道:“松鹤楼春泥瓮存的新酒最迷人,你尝尝。”
叶千秋看着长安城天上那些繁星,缓缓饮着酒。
那高大身影也看着天上那些繁星,缓缓饮着酒。
这高大身影不是旁人,正是那传说中的书院夫子。
夫子的酒量看起来有些糟糕,没过多久也开始有了醉意。
而叶千秋却是清醒的很。
夫子道:“喝酒如果不喝醉,那就等于白喝了一回酒。”
“浪费啊。”
叶千秋却是摇头道:“喝酒喝的只是滋味,滋味尝过了,也就过了,如果是为了醉而醉,那还不如沉沉的睡上一觉。”
“踩在云雾里不清不楚的感觉,只是虚幻。”
夫子摇摇头,明亮的双眸盯着繁星之后的夜穹,悄然说道:“你说的不对。”
叶千秋笑道:“你觉得不对,那便不对吧。”
“这对错的标准,本来就是因人而异。”
夫子这时却是长吁短叹起来。
说起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什么某郡某酒铺无良老板往烈酒里兑水,什么松鹤楼的芽菜蒸肉里居然用的不是长安南郊的黑猪,就连这春泥瓮的泥居然也换了出处,怎么闻酒里都有股黄州泥的味道。
“这是用来贮酒,又不是用来磨墨写字的,怎么能用黄州泥呢!”
夫子愤怒的挥舞着手臂,花白的胡须在夜风中乱飞。
叶千秋见状,哈哈大笑起来。
夫子道:“你笑起来真好看,像春天的花一样。”
叶千秋道:“我觉得这是一首歌。”
夫子道:“我也觉得这可以是一首歌。”
叶千秋道:“春天来了。”
夫子道:“所以,我回来了。”
叶千秋道:“回来做什么。”
夫子自顾自的问道:“是啊,回来做什么?”
叶千秋道:“其实,很多时候,我们都不明白前路是该怎么走。”
夫子来了兴趣,看着他道:“所以,我们要发挥想象力。”
叶千秋笑道:“我需要的,不止是想象力能解决的问题。”
夫子道:“那我呢?”
叶千秋笑道:“还记得上次见面聊过的那个话题吗?”
夫子道:“天与地?”
叶千秋点头,道:“这里的星空只有星星,没有月亮。”
夫子道:“月亮是什么东西?在天上吗?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人说过。”
叶千秋道:“月亮是一种会发光的东西,有时是圆的,有时是弯的,它出现在黑夜里,会给人一种十分美好的遐想。”
夫子道:“那月亮在哪里?”
叶千秋道:“你得去找。”
夫子道:“找不到怎么办?”
叶千秋沉默一会儿,道:“那得问你自己。”
夫子猛喝了一口酒,苦思冥想。
这时,叶千秋道:“你的那小徒弟今天在我院里杀了个人,把人家的脑袋都砍下来了。”
夫子道:“杀了就杀了,我年轻的时候,也一样是暴脾气。”
叶千秋笑道:“所以,你年轻的时候也时不时的杀人?”
夫子道:“我母亲是父亲的第三房小妾,父亲在我三岁的时候就死了,之后族中不容,母亲带着我离开老宅。四处颠沛流离,活的很辛苦,受尽了世人的欺侮。”
“所以当我有能力杀人之后,我想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回到老宅,把当年曾经欺侮过我们母子二人的那些老太婆还有那些亲戚全部杀个干干净净,然后再去把我父亲的坟墓掘开,挫了他的骨扬了他的灰。”
夫子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平静温和,一点都不像是在说着杀人的事情。
叶千秋道:“我年轻的时候,也动不动就杀人,杀的最狠的时候,那人命就和地里的草一样,一茬儿一茬儿的就被我割了。”
“现在想想,觉得好像那是一件很狭隘的事情。”
“但如果重新让我选择一次,我还会去做那些事。”
夫子道:“所以说,很多事情,必须要去经历,只有经历了才会成为经历。”
“如果不去经历,不去做那些事,那人生就没有了。”
叶千秋笑道:“你说的话很拗口。”
夫子道:“你听懂了就行。”
叶千秋举起酒壶,朝着夫子抬一抬,道:“喝酒吧,别说话了,黑夜里应该深沉一些。”
夫子道:“其实我一直都是个比较深沉的人。”
“只是因为见了你,所以,才忍不住话多了一些。”
叶千秋一挑眉,道:“你觉得我会信?”
夫子咕咚咕咚的又喝起了酒。
过了一会儿,叶千秋道:“这一趟出去,有什么收获?”
夫子道:“要说什么大的收获,没有。”
“但一些小收获还是有的。”
“毕竟这人间世事,总有不同。”
“你呢?在长安有什么收获?”
叶千秋道:“长安很好,但人心太杂。”
夫子微微一叹,道:“人心本来就杂,不止长安是这样。”
这时,叶千秋已经将酒壶里的酒喝完。
他站起身来,道:“今天的酒就先喝到这儿。”
“有时间到我院里坐坐,我请你吃烤鸭。”
夫子道:“不,我要吃火锅。”
叶千秋想了想,道:“最近羊肉又贵了,要不你来的时候带上点儿?”
夫子立马蹭的站起身来,朝着叶千秋吹胡子瞪眼道:“哪有让客人带肉上门的道理。”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然后,叶千秋消失在了雅间里。
夫子又猛灌了一口酒,一脸不爽的说道:“一点都不厚道!”
“怎么为人师表!”
……
清晨。
长安城内。
皇城前的南门观如往常一般安静。
只不过和往日比较起来,今天南门观的安静里更透着几分紧张和肃杀气息。
美丽的道观建筑群内,看不到走动的人影,但在道观外的数条街巷中,不知隐藏着多少大唐军方和天枢处的强者。
南门观昨日来了一位大人物。
这位大人物是西陵神殿天谕大神官。
南门观深处的道殿中,乌黑暗光的木地板深处,有位穿着华美神袍的老人静坐其间,闭阖的双眼四周,尽是干涸土地一般的皱纹。
国师李青山,正在和这位来自西陵神殿的大神官进行会晤。
李青山道:“神座,我觉得此事是不是需要暂缓一下。”
天谕大神官睁开了双眼,缓缓说道:“这事儿,不需要你办。”
李青山站起身来,道:“那我就不打扰神座了。”
“一会儿,我要和一位先生去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