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杜布没死就好了,他这样想。
米哈伊尔安静了一会。等到卢佳缓过神来,他意识到米哈伊尔已经从心理上成为了一个犯罪者,此刻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而是在胁迫他。卢佳点了点头。米哈伊尔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不过这时候卢佳觉得米哈伊尔的计划是借着挨一顿狠揍的工夫偷走那把有着名贵皮鞘的刀,这就未免有点小瞧这个危险分子了。
被胁迫的无奈、偷点儿值钱东西的欲望和潜意识里对自己挨过的鞭子的愤恨促使这个马夫成为了米哈伊尔的共犯。
阴谋家带着马夫溜到了酒桌附近,安东和彼勒背后。酒宴到了尾声,饮酒的车夫在唱一首很老的歌,这首歌在塔族征服整个罗克赛兰地区之前就广为传唱,也就是说起码有两百年的历史。矮个子暴徒安东在跳一种怪异的舞,身子大幅度地摆动着。
米哈伊尔拍了拍卢佳的后背,接着几步便走到了米伦和安东中间。他用炭灰抹在了自己的脸颊上,这种滑稽的妆容和他挑衅的眼神一下就让已经酣醉的安东更激动了。安东口中立马口齿不清地冒出几句脏话。出人意料地,米哈伊尔马上用一种声音很大又充满讥笑的口气回骂这个暴徒。
“你在跟你的爷爷说话呢,婊子养的活驴。”
安东的脑子甚至没反应过来他被一个奴隶用脏字羞辱了,但是凶狠的本性使他整个人猛扑过来,要揍死这个不知道吃了什么坏东西的小奴隶。
彼勒也看到了这个闯入者,他清醒的时候是个老练的奴隶贩子,一定会立刻抽刀把靠近桌子的奴隶赶退。但是酒精使他松懈和自大,此刻他只想半躺着看安东怎么狠揍这个不知好歹的小畜生。
醉酒的安东动作大得夸张,米哈伊尔躲过了他的扑击。躲避本身就意味着蓄意的反抗,安东更加暴怒,他的意识终于跟上了本能,踉跄着转身就去找他的马鞭。
米哈伊尔侧身看到米伦站起来之后又手足无措地看着眼前的闹剧,便用目光去寻卢佳。卢佳比刚才更靠近酒桌,但是也呆在原地。米哈伊尔大喊了一声快,吓坏了的马夫终于回过神来,脚下却一绊,险险在彼勒身后摔了一趴。
米哈伊尔看到卢佳趴倒之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他的安排。鼓起勇气用两只手抓住了彼勒放在肥硕的屁股后面的刀柄和刀鞘,接着便要开溜。米哈伊尔心说就是现在了。他飞起一脚把桌子朝着彼勒踢翻,桌上的松油灯泼将过去,火苗没有烫伤彼勒,但掀起的烟让他一顿手忙脚乱。他猛拍两下,反应也很快,转身就去找刀。那把刀被卢佳拿远了两步,他摸了个空,脚步不稳差点栽倒。
这个当口,安东找到了他放在桌子下的马鞭,正要转身给奴隶崽子好好上一课。米哈伊尔双脚交错站定,几乎要在地上生根,从腰间拿出镐头毫不犹豫地照着安东的后脑勺就砸了过去,刚刚接近酒桌时他已经把藏在宽大的破衣服里的镐头别在了腰间,走了一路,摩挲了一路,脑子里已经把拔出它的姿势反复想得一清二楚了。所以他现在能用最快的速度抽出这把凶器。
安东在这个档口把头偏回了一点,就这么一点儿偏差,当下就要了他的命:本该砸在后脑勺上的镐头尖儿正正砸进了他的太阳穴,血无声地流了下来,这个一直以强硬姿态面对奴隶的家伙像一块软布一样耷拉着倒了下去。米哈伊尔又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再砸一次,接着又砸了一次。其实,第一下砸中时,安东就已经死了。
在酒精和致命伤的作用下,安东没来得及惨叫就倒了下去。彼勒第一个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一场流血事件之中。但是他还是没有拿到他的刀。他虽然在富裕的生活中逐渐肥胖,但仍然是一把好手。此时他放弃了找刀子的想法,抓起被踢翻的桌子,劈头盖脸地向米哈伊尔和安东砸过来。米哈伊尔到底更年轻一点,在他掀起桌子的瞬间就把自己整个扑向桌子,一下把桌子压断。
一片混乱之中,米哈伊尔的手被撞了一下,镐头滑脱了。不过没关系,既然决心已定,任何意外都不能阻止他。他胡乱地抓起手边最近的东西,恰好是一个碎了一半的酒坛子。他连身体都冷静和放松下来了,不再用尽全力出手,而是愉快、精准地把酒坛子扣在了肥胖的彼勒头上,然后理智地找回了镐头。刃尖被安东的头盖骨给砸卷了,但那没关系。他一镐头敲碎了彼勒脑袋上的酒坛子。
体格比其他人都大出一圈的彼勒又醉、又惊、又气。但他终究动作比野狼一般机敏的米哈伊尔慢了两拍。米哈伊尔躲过了他最凶悍的一扑和一甩,又是一镐头砍中了彼勒的肩。这一下虽然有脂肪的缓冲,但还是砸断了他的肩胛骨。疼痛几乎要驱散醉意,激起了彼勒的神经。但是已经晚了,镐头接下来就敲中了他的头。这个拥有几个村庄土地、一百多个奴隶和堆积如小山的银钱,又不乏心狠手辣的奴隶主兼有钱人,他那灵活的脑袋被毫无灵活可言的农具结结实实敲了一下,眼前一黑,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