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郎。
牂牁江汩汩流淌,宽阔的江面还能瞧见有竹筏,纹身椎髻的西南夷人手握竹竿浮水而行。他们唱着山歌,披着兽皮裘袄。腊月寒冬还能瞧见有女子戴着沉甸甸的银饰,正在清洗衣物。
“武僰夜郎根,夜郎僰子孙。”
“夜郎竹根本,夜郎水发祥。”
“……”
张良站在江边,喃喃自语。他望着罐内略显粗糙的盐块,俊俏的脸庞透着忧虑。他们已至夜郎数月,可惜却未能实现目标。西南夷地形错综复杂,山比巴蜀还多,树则堪比岭南。
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地形崎岖,山脉绵延,河谷深切,交通不便。每年下两次雨,一次下半年,人身上都散发着股霉味。
当地建筑则以吊脚楼闻名,比岭南栏杆竹屋要强的多。像正屋建在实地上,厢房除一边靠在实地和正房相连,其余三边皆悬空,靠柱子支撑。因为高悬地面,所以既通风干燥又能防毒蛇野兽。
来至夜郎后,张良算是大抵明白为何秦国至今没有实控西南夷。自秦将常頞进军西南夷后,便在各地设有秦吏。但只是名义上的统治并未实控,因为……这块地方太穷了!
要资源没资源,要交通没交通。所以,基本就只能靠出卖劳力。比如说在巴蜀极其畅销的僰僮,价钱甚至能堪比牛马。
好在夜郎与巴蜀多有来往,当地最畅销的盐就是来自巴郡的盐。夜郎人称之为巴盐,亦或者是盐巴。最流行的铜器铁器则出自临邛,价钱也是相当高。还有用以佐味的枸酱,同样备受欢迎。
秦国是以耕战制为主,最看重的莫过于可供种植的农田。夜郎因为多雨的缘故不适合种粟,反而更适合种水稻。按理说应该可行,可当地几乎全都是山,几乎没有能用于大面积种植的农田。自秦国进驻西南夷后,便出现了梯田。将山麓及沟谷中较低缓的坡地修成水平梯田。增修山地池塘,以收集径流进行灌溉。然产量依旧很有限,只能勉强自给自足。
这样块地方,秦始皇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趣。否则早早就对他们下手了,也不会拖到现在还没正式置郡县。
“子房。”
“嗯?”
大腹便便的项缠踱步而来,脸色相当难堪,愤怒道:“区区西南夷人,却敢欺我中原大国。夜郎竹王竟然问我,韩孰与我大?!”
韩虽然灭亡,却也是曾经的霸主。作为三晋大国,韩地弓弩是出了名的,远者括蔽洞胸,近者镝弇心。韩剑更是名动诸侯,陆断牛马水截鹄雁,当敌则斩坚甲铁幕!
项缠按照张良的意思,打着韩相名号带上礼物去见夜郎竹王,想着撺掇夜郎起兵反秦,以此对抗秦国。奈何人家压根不买账,反而觉得项缠很愚蠢。别看他们是西南夷人,但中原消息多少知道些。
还韩相?
韩已亡十五年!
他再不济,好歹是当地的土皇帝。明面上给秦吏些面子,但私底下依旧保留有王号。当地田赋关市税都归他掌管,甚至都不必交由官府,日子过的是美滋滋。现在要为他们这票反贼起兵反秦,吃饱了撑着?
咳咳,秦国会给西南夷这么大的权力,甚至连当地赋税都不要,是因为实在不划算。夜郎本身就相当穷,遇到天灾不找秦国要钱就算好的。就算要收田赋商税那也得有的收啊,当地靠着梯田只能勉强能填饱肚子。哪怕说真的勉强收上来,怎么运出去?
路上成本怕是更高……
“也正常。”
张良咳嗽两声,沐浴着难得的阳光,缓缓道:“西南夷君长以什数,而夜郎最大。其地广数千里,有精兵十万,其中不乏骁勇善战之辈。比之昔日韩地,的确要大些。”
自三家分晋后,韩地便很尴尬。因为是四战之地的缘故,导致其疆土难以扩大,反而是容易被秦、楚、魏攻打蚕食。自为诸侯起,也就任用申不害变法时辉煌过一段时间,但也仅仅只是诸侯无侵。充其量,也就灭了郑国而已。
名义上是诸侯国,实则只能随波逐流苟延残喘,在大国斗争中当个小透明。在昭侯短暂强盛后便迅速衰落,屡遭列国欺凌。所以秦灭六国的时候,没费什么力气便能灭韩。
面对夜郎的羞辱,张良没有半分愠怒只有恨。他不恨秦国,而恨后世韩王没有韩昭侯的魄力。只知一味谄媚求和,却没想过自立自强!
“吾等现在是贼寇,而他则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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