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穴忠都安顿好后,都老交代两句后便拂袖离去。学宫不允许闲杂人等逗留,至于伴读僮仆更是明令禁止。
老者原本是西瓯都老,也曾是坚定的反秦派。先前跟着译吁宋到处打游击,甚至还曾带人伏击过屠睢。
再后来,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秦人犹如潮水,一波接一波源源不绝。而他们因为失去农田,只能靠着狩猎采集野果为生。如果继续打下去,他们全都得玩完,迟早会被秦国耗死!而秦国彼时已占有东瓯闽中,后方有着充足的粮食调动。
张良他们虽有出力,却明显是故意挑拨他们与秦死斗。张良家世显赫,其父与大父五世相韩。自秦灭韩后,张良自然是对秦恨之入骨。可他与秦国的仇恨,为何要让瓯越人承担?
都老在岭南混迹多年,在南越也有些人脉。他听说南越自被秦国攻陷后,负隅顽抗的基本都被处死,活着的也被戴上枷锁送往秦国。至于其他早早归降的,不仅保留了田地还成为秦吏,享有爵位。
秦国并未如张良所言大开杀戒,反而是竭尽全力的安抚越人。都老亲自找译吁宋谈过,可后者却是根本不管。当得知桀骏投靠秦国后,译吁宋很想当面质问。但后来,桀骏却是被张良派人暗杀……虽说对外说的是被秦人所杀,但都老知道这事是张良干的!
最终,译吁宋选择了自刎于江边。桀骏继承了他的遗志,成为秦国的西瓯君。在他的带领下,瓯越也是快速恢复了往昔的繁荣。
对于穴忠来泾阳这事,都老也猜的出来。无非就是秦国对桀骏不放心,所以充当质子,只是说的好听罢了。
来的路上都老其实很担心,生怕会故意欺辱穴忠。不论任何地方,肯定是有排外的,更别说秦瓯曾爆发过血战。可他来至泾阳后,便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学宫内一片祥和,他还瞧见有些羌人弟子。他们与秦人无二,有的甚至是共同玩闹嬉戏。穴忠分配到的卧房并不特殊,里面还有三个都是秦人。他们不需要区别对待,如此一视同仁其实就挺好。
“等会。”
都老前脚刚走出学宫大门,黑夫后脚就跟了上来。看到是他后,都老连忙抬手作揖,“见过大上造!”
“不必多礼。”黑夫淡定拂袖,笑着道:“看你这架势,可是要准备回去了?”
“正是。”
“我这也比较忙,都没怎么招待你。今日天色已晚,你就先留在我府上歇息一晚。吾义兄远在桂林,平时难以往来。你难得来泾阳,岂能空手而归?”
“这……”
都老顿时语塞。
黑夫则是笑呵呵的拂袖,亲切的拉住他,淡然道:“都是些不值钱的,你可勿要推辞。时隔数月,我也想知道桂林情况如何了,今晚咱们可要促膝夜谈。”
“老朽明白了。”
都老识趣的抬手作揖。
……
……
丑时。
寂静的学宫鸦雀无声。
黑夫打着哈欠,披着貂裘走出书房。早早准备好的扶苏同样没睡,递给他碗热茶。黑夫朝着他笑了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他朝庭院走去。
此刻已至仲冬时节,关中是相当的冷。按黑夫推测,最低气温估摸着得有零下三五度。
二人皆是披着貂裘,就坐于庭院。黑夫抿了口热茶,缓缓道:“情况基本就这样,和送来的文书差不多。不过,都老说桂林现在有些乱。越人尚不能理解秦律,而秦人作为胜利者则是欺压越人。有的骄兵悍将更是强抢越女,威逼利诱索要钱财。若是惩治他们,则容易寒了留戍秦卒的心。若不惩治,越人则会不忿!”
“必须严惩!”
扶苏冷声呵斥,“吾秦法使民有功而受赏,有罪而伏诛。法不阿贵,绳不挠曲。法之所加,智者弗能辞,勇者弗敢争。刑过不辟大臣,赏善不遗匹夫。为秦拓土有功则赏,触犯秦律则罚。赏罚不明,焉能治国?”
“嚯……”
黑夫诧异的看着扶苏,现在的扶苏少了几分儒生气,反倒是更像个法家高徒。过去曾有人说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而韩非则认为刑过不辟大臣,赏善不遗匹夫。
“怎么?”
“听你说这些,怪怪的。”
“……”扶苏无奈看了眼黑夫,淡淡道:“吾并非只善儒家。律法制度,吾自幼便接触背诵。况且如黑子所言,各家皆有所长,无需排斥。为人君者,当审时度势选择适当的手段,不可拘泥于形势。”
“善。”
黑夫抬手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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