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她只记得事后醒来,阮六杨正拧干一条手中的帕子敷在她的额头,叹了一口气。
“怜筝,你是跟了你娘的命。”
她挣扎着起身,那小小的身体却发软无力,怎么都起不来。
阮六杨将她挣开的被子再为她掖好,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他笑得有几分苦涩。
“这烧到底是退了……日后莫要再生病了,孩子,你可要好好的活。”
好好的活……
怜筝的耳边一遍遍地循着这句话,声音振聋发聩,刺得她难受。
要好好的活,她是替阮怜筝活下来的,要活着,要活着。
怜筝忽然脆生生地张嘴喊了他一声,“爹。”
阮六杨那一瞬怔在了那里,忽然双眸通红,半响,连连点头应下。
他哽着声,含笑答:“好孩子。”
“爹,我难受,我头疼……”
她彷如孩童般撒起娇,心疼这个年纪轻轻却丧妻又丧女的男人。
阮六杨笑着别过头,用手背拭去眼底的泪,从怀里变花似地取出一包蜜饯,摘了一颗送进她嘴中,笑道:“怪你非要跟着我去,染了风寒,要好几日都躺着,还得喝药呢!”
他的手布满老茧,揉捏着她的小手小脚,力道适中,将她当成掌中宝。
怜筝头晕的很,闭了眼,心里直发酸。
她何曾有过家人,又何曾有过父母?
“爹!”怜筝含着蜜饯,有些口齿不清地喊了一声。
阮六杨一怔,道:“诶!”
“爹!爹!爹……”她越叫越顺口,越叫越清晰。
阮六杨一声一声地应了,这一日叫的次数远比前面数年加起来要多得多。
他不厌其烦,一遍一遍地应下……
屋子里很静,她不知叫了多久,阮六杨再没答声。
“爹……”
她想睁开眼,看一看阮六杨还在不在身边,可是怎么挣扎,眼都睁不开,便昏沉沉地继续睡着。
隐隐约约似乎有人将她扶起,她全身都疼,渐渐有股清凉之意涂抹在身上,四肢百骸渐渐起了暖意,将那疼浅浅地驱散开。
有药香在鼻尖萦绕,头疼便慢慢地舒缓开。
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等睁开眼的时候,她第一眼看见的是雪刺。
雪刺憔悴了许多,病怏的肤色透着几分黄气,唇角有些发青,脸色不佳。
“醒了?”雪刺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可还有疼处?”
怜筝摇了摇头,想说话,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你连着睡了数日,需要缓上一阵,一会儿喝了熬好的药,不到一刻钟就能出声了。”
雪刺顿了顿,忽然斜睨她一眼,“这样都能活下来,你倒是命大。”
怜筝蹙眉。
她何时招惹过雪刺不成,怎么说话老夹枪带棒的?
“她若死了,可不就称了你的心,如了玉倾欢的意了?”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赛神仙,一纸药方拍了雪刺一脸。
雪刺气恼,“师父!”
“去,给我抓药去!”赛神仙压根不理她,揪了她的耳就朝外撵。
雪刺被揪着耳朵不得不跟着,连跑带跳地被拽到了门口。
只听见赛神仙说道:“你的心肝儿醒了,还不快去瞧瞧。”
“师父!”雪刺吃痛,又‘啊’了一声。
只听门嘎吱一下,就撞上了,可房内却意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怜筝身上又疼又痒,手上更是酥麻难忍。
可她听着动静,心如擂鼓,下意识朝外看了一眼。
只见那梨白似的玉手端了一碗汤药,他不似往日般轻漫,褪了一身的闲散慵懒,高绾冷束,藏在帘帐之外,只一眼便能瞧清那如画眉眼,如梦如幻,矜贵风华。
她柳眉轻蹙,一下子从床榻边坐起身来,却忘记了自己受的伤,胸口仿佛被人刺了一刀般钻心的疼。
怜筝疼得蜷缩成团,捂住了肋骨处,疼得冷汗涔涔。
“嗯,看来没伤到脑子,鲁莽倒是一点没改。”
风因脚下生风,进帐子倒快,只是这话却有些染了几分怒意。
这几日,雪刺不是上药就是换衣,风因都进不了帐子,没能好好看看她。
眼下看得是仔细,巴掌大的小脸,额头染着淤青,面颊带着各种细小的刮擦,面无血色。
怜筝小心看他,“你救我出来的?”
若不是他,只怕她在底下活活饿死了都不会有人知道。
风因气得发笑,却又心疼的不行。
他端着汤药,坐到一边,将已经放温的药汁舀了一勺,吹了吹,递过去:“先把药喝了。”
怜筝尝了一口,苦得眉头皱成一团,差点没吐出来。
风因在心里叹了口气,从怀里取了事先备好的蜜饯搁在一边,似孩子般哄道:“喝干净我就将它给你。”
怜筝苦着一张脸,硬着头皮将口中的药吞下。
她想伸手去取蜜饯,手还没伸出去,肋骨钻心地刺了她一下。
她吃痛,连带着口中苦味都顾不上的哀嚎了一声。
“不如你将我打晕,再把药灌入我口中可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