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客堂”为一茶室,古色古香,中心长桌两旁各一靠背长椅,三侧靠墙橱窗内尽是不同茶叶,软垫毛绒,黑白色不知画着甚么,来到主位大剌剌坐下,见沈碧痕站于一旁,双眶红肿双瞳无神,想是这两日抹了不少眼泪,心生愧欠,道:“碧痕不必拘礼,请坐。”
沈碧痕道:“谢教主。”
依言在沈墨渊身旁坐下。
一人随即入内,泡茶后递上三杯,置于三人座前,将茶壶交给瑾画后躬身告退。
沈墨渊道:“不知教主命属下前来,所为何事?”
晋无咎道:“拜沈碧辰所赐,小姐姐危在旦夕,我便不和你拐弯抹角。”
沈碧痕抢道:“教主还想对我家人怎样?碧痕也敬重卓帮主卓夫人,当日对卓夫人有没有相救之心,教主再清楚不过,便是哥哥当真害过卓夫人,也已偿了命了,教主一朝即位便以上欺下,是否要我沈家死绝才肯善罢甘休?”
瑾画听她言辞甚是无礼,想要喝止,却见瑗琴对自己蹙眉摇头,想起晋无咎曾为莫玄炎训斥自己,且他亲口说出沈碧痕是最好的朋友,一句话已到嘴边,又即咽了回去。
晋无咎恍若不闻,直视沈墨渊,道:“便当我是以上欺下,小姐姐一命,换你沈家兄弟两命,如何?”
沈墨渊不惧反笑,道:“看来教主那日饶属下兄弟不死,不过是对痕儿的权宜之计,卓夫人若是重伤不治,属下兄弟也惟有偿命了。”
晋无咎仍道:“如何?”
沈墨渊看他双目如电盛气逼人,一时竟不敢对视,道:“杀一人易,救一人难,辰儿亲自下手,只怕属下也无能为力。”
晋无咎道:“不,你有能力,非但如此,只怕普天之下,也只你沈墨渊有此能力。”
沈墨渊一声轻笑,道:“教主抬爱,未知属下又能做些甚么?”
晋无咎道:“小姐姐虽有重伤在身,还能运出一丝之力,之后每日我为小姐姐疗伤之时,由小姐姐运功将阴寒之力送出,你则从旁协助,以你沈家上乘内功将之化解。”
沈墨渊神色大变,随即低头久久不言,旁人不知他何以陷入沉思,晋无咎亦不出声搅扰,只静静等他回话。
良久,沈墨渊抬起头来,晋无咎道:“怎样?”
沈墨渊道:“未知教主从何得知沈家内功能有此效?可是师兄那里?”
晋无咎道:“你不必牵扯莫家,昨日我在鬼界听你亲口说出。”
沈墨渊道:“要属下答允也无不可,但属下要教主金口一诺。”
晋无咎道:“你说。”
沈墨渊朝四女看过一眼,道:“属下斗胆,请教主以死去的祖父为誓,承诺此事除我们以外,绝不能再有第八个人知道,便是他日教主与炎儿完婚,也一世不能提及。”
晋无咎听见“完婚”二字,心下苦笑,却只奇道:“这是何故?”
沈墨渊道:“沈家兄弟两条贱命何足挂齿?但沈家内功事关重大,为了救人,属下惟有此请。”
晋无咎道:“难道你沈家内功有甚么见不得人之处?又或者你名为相救实为相害,怕被知情之人道破?”
沈墨渊冷峻一笑,举起左掌,沉声道:“在下沈墨渊以亡子沈碧辰为誓,但教今日应允教主,又存对卓夫人不利之心,则亡子沈碧辰九泉之下不得安宁,在下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死后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轮回。”
晋无咎听他立此重誓,倒也大出所料,道:“小姐姐得沈家相助,她自己岂能不知?我为小姐姐运功疗伤之时,终不能摈退二位帮主,墨渊先生可否通融?沈家内功若当真救回小姐姐一命,小姐姐和二位帮主必定感激不尽,绝不至自毁诺言。”
沈墨渊道:“好。”
晋无咎这才举掌,道:“我以爷爷之名向你们承诺,此事除我等十人,绝不会外传至第十一人知晓。”
沈墨渊转向四女,后者会意,瑗琴只皓齿半露,晋无咎抢先道:“不必多说,看来此事非同小可,也不是你们随口一句便能教墨渊先生安心的,我虽和你们初识,却认定你们乖巧可信,这才敢以爷爷亡魂替你们立誓,还望你们谨言慎行,不要让我失望。”
四女齐声道:“谢教主厚爱。”
沈墨渊道:“不瞒教主,此内功消耗极大,属下遗失半身功力,加之断去一臂,以属下眼下修为,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晋无咎森然道:“如此说来,你是在寻我开心?”
沈墨渊道:“属下不敢,属下虽然不能,却有旁人能够。”
晋无咎道:“你既要让沈墨壤代劳,何以让我立那样的誓?”
忽有所悟,转向沈碧痕,道:“难道……”
沈墨渊道:“教主英明,此内功为我沈家一脉单传,属下既已学会,舍弟岂能再学?如今辰儿既死,在下惟有传于痕儿。”
沈碧痕惊道:“爹爹。”
沈墨渊道:“怎么?你不愿意?”
沈碧痕看一眼晋无咎,目光中虽有哀怨,却也夹藏一缕难以捉摸的情愫,低声道:“女儿愿意相救卓夫人,却不愿相助残害爹爹的恶人。”
晋无咎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