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转归途,缓步行来,不大工夫乡公所在望。辛老镖头远见乡公所前一片灯火,沿着这片竹林夹峙的道上全有路灯。来到公所切近,只见乡公所门两旁挂着一对长方灯笼,上面是用八寸宽的红扁字,是“守望相助”在左右更有八个西瓜似的纸灯笼,是用五尺高的竹竿子插在地上,把灯笼挑在竹竿上,上面也有红字:一边是“清风堡”三个字,一边是“联庄会”三个字。白天只有两名庄丁守门,在晚间竟是八名庄丁守卫,每人一杆钩镰枪。这种庄丁可没有什么服装,只不过穿一色的深灰布裤褂,青布薄底快靴,青绢包头,全是二十多岁的庄丁。清风堡联庄十一村,能免却发捻焚掠之祸,皆归功于淮阳派。
这十一村的男子,不论是士农工商,全多少会些武功,长短兵刃全拿的起来,虽没有什么真功夫,总比当时绿营强的多。在承平的时候,鹰爪王就跟各村父老订定了规章,这十一村的男丁,除了五十岁的老者和十岁以下的玩童,每天全要下场子练练功夫。每村全有两座场子,教武功的是由清风堡绿竹塘派出来的。倘或这家子不爱习武功,掌门人这里必要把那-村的乡长请来,叫他去譬势劝导,强迫着练武功,就为是一旦反乱,或大帮盗匪撞来,联庄会能够以一当十,拒匪捕盗,保一乡的安全。家财性命,既寄托联庄会,倘有疏失,岂能幸免。既有联庄会保护,就得不使一盗一匪侵入,可是庄丁得拒匪捕盗的力量,平时不加教练,一旦变生不测,哪能操必胜之券?庄丁没有本领,受害更大,反不如没有联庄会了。一个保不住,更招匪盗之怒,焚烧杀掠,一样不能免。所以凡是淮上十一村的男子,必须稍具武功以备保护防御之力,如其固执不从村规,只好请他这家迁出十一村之外,绝不容他住下去。故此十一村的男丁没有不会武功的,功夫的好坏倒不限制,反正比平常的乡农们手底下厉害。这一来淮上清风堡十一村联庄会,威名震慑住绿林盗匪,谁敢妄捋虎须,大股发捻几次想抢掠,均被联庄会击退。这位淮阳派掌门人鹰爪王,更于发捻被击退后,夜入贼营,专寻带兵的捻酋,或断其发,或碎裂其衣冠以示警,必使之胆寒始罢。后来捻匪传扬开全深畏鹰爪王之威,相诫不敢再起窥伺。
且说众侠义进了乡公所,庄丁献茶大家谈谈讲讲,十分畅快。这里副堡主徐道和早又预备了两桌丰盛的夜宵,请大家入座。淮阳派的一班同门师友,杯酒联欢。鹰爪王向嵩山金刀叟邱铭、中州剑客钟岩等计议,得赶紧赴浙南雁荡分水关十二连环坞。中州剑客钟岩的主张,索性多等一日,第三日不管侠义柬请的人到的齐到不齐,也赶紧起身赶奔十二连环坞。鹰爪王遂听从师兄中州剑客的主张,决定于两日后起身。二更过后,大家酒足兴尽,各自离席,净面吃茶,副堡主徐道和给师友们预备歇息的地方。请万柳堂和中州剑客钟岩,鲁南老镖师侯泰,在客厅里歇息,冀北武师韦寿民,金让,在东厢房里睡;冯氏弟兄和绿竹塘的门下两个弟子在西厢房睡。鹰爪王陪着嵩山金刀叟邱铭,和双掌镇关西辛老镖头在后面小院的静室里歇息。徐道和自己因为掌门的师兄才回来,一路劳乏,请鹰爪王只管歇息,巡查守夜的事,自己彻夜承当。
鹰爪王因为徐师弟白天照应一天,夜间还不得休息,鹰爪王好生不安,坚请徐师弟歇息,夜间自己出去看两遍足行了,徐道和笑说道:“师兄难道跟小弟还客气吗?小弟明天白昼尽能歇息,师兄快快安歇吧!”司徒谦、左恒,以及辛老镖头带来的徒弟项林,也由徐副堡主安置到东跨院绿竹塘门弟子宿所中歇息。鹰爪王倒也真觉着有劳乏,遂请两位老英雄,到后院歇息。这段小院颇形幽雅,小小一道院落,院中也是栽花种竹。三间北房,里面烛影摇动,从支起的两扇窗于,已约略看到屋中几案整洁陈设古雅。赶到走进屋中,辛老镖头越发赞叹。屋中并没有什么很富丽的陈设,一色的绿竹做成的桌椅几凳。这三间全通连着,靠东面一架百格书架;架当中一个小门,挂着茶色软帘,箅是隔断开,里边作为暗间。百格书架上除了图书案卷,还夹着些个精巧的文玩之属。里间的软帘也挂起,见里面迎门一只竹榻,简单的布置些用具,纤尘不染,一派的古朴书卷之气。
双掌镇关西辛维邦向鹰爪王道“王老师,你这静室,哪看的出是名噪武林的淮阳领袖所居,简直是学者隐士的风度。”鹰爪王笑道:“辛老师也过于抬爱了!我这种浅陋不学的武夫哪称得起是隐士?真把学者隐士气死了。”金刀叟和辛老镖头全呵呵一笑。庄丁们又给搭进来两架竹制的行宋,放在西边窗下一架,靠北窗下一架,把茶水全预备好,才退下去。
这时已是二更三点,鹰爪王请双掌镇关西辛维邦在里间竹床上去睡,自己和大师兄金刀叟邱铭在外间歇息。鹰爪王在临窗这架竹榻,金刀叟邱铭在靠北墙那座竹榻上。那辛老镖头见鹰爪王待自己若上宾,不禁暗中感激,自己想破出这条老命去,把淮阳派与凤尾帮的事给化解了,以报他青睐相待之谊。老英雄也是连日劳乏,到这时精神有些疲倦,不大时候,朦胧睡去。外间的老弟兄两个可按着淮阳派的心法,在入睡之先,调息养神,把内功交代过。这一耽搁已到了三更左右,老弟兄两个才先后的入睡。鱼更三跃,鹰爪王刚一朦胧,自己是靠窗户这边,离着院里近,似乎些微有一些声息,鹰爪王心里一惊,立时清醒,侧耳倾听,外面又没有什么声息了。鹰爪王只疑自己或者是没听清楚,竹榻又紧挨着窗户,轻轻欠身坐起,用小指甲蘸着口中津液,把窗纸点了一个月牙小孔,不住地往外查看。这时正交中旬,半轮明月,高挂天空。在这三更已过的时候,已向西斜下去,清辉照地。西墙下的一丛修竹,微风过处,不住的“唰唰”的竹叶碰到竹竿上发出响声,有几株绿竹,被月光把影子照到纸窗呈个字形,竹叶纷披,如同在窗上画了一张竹谱。鹰爪王不禁哑然失笑,自己这真是过于小心了,幸而没把师兄惊动醒,自己若是莽撞,错把竹叶响声当作了夜行人,那也太叫人笑话了。自己这次重又躺下,心里一舒展,精神一弛,立刻睡着。不知睡了多大工夫,突然似乎听得对面竹榻“咯吱吱”一响,鹰爪王二次惊醒,因为是屋中发出声音,又没敢冒然动问,就在自己刚要察看师兄有什么动作,突听得大师兄金刀叟邱铭喝问:“甚么人?”在金刀叟邱铭发话的同时,门口的上梁子似乎一响,跟着“吧”的一声,一只暗器盯在了迎门的墙上,这里的墙壁发了回声。
老英雄金刀叟邱铭已起身下地,把鞋登上,伸手把自己收在床头的金背刀抓在手中,喝了声:“大胆狂徒,敢来窥伺,”翻身先用掌中金背刀刀尖,把几上很小的灯焰削灭,脚下一点地已到了门首。鹰爪王一纵身,却蹿到上面把楣子抓住,将上面横窗子掀起,身形快似猿猴,略一察看,见一条黑影,在庭中略一瞻顾腾身往东窜去。鹰爪王纵到外面,那大的身躯,在这高仅尺五的横窗子出入自如。这就仗着鹰爪王练就轻身卸骨法,一纵身落在窗下,喝道:“朋友,你既来赐教,反又缩尾藏头,我王道隆还要稍尽地主之谊。”那匪徒头也不回,已飞身蹿上墙头。
这时那金刀叟邱铭老英雄,听得鹰爪王已经由上窗子翻出,自己也飞身蹿了出来,也看见这夜行人扑奔了东西屋顶。这时在里间歇息的双掌镇关西辛维邦,敢情也被外面的声音惊醒,这位老镖头也抄兵刃竟从里间的窗户蹿到院内。辛维邦老镖头扭头向鹰爪王招呼道:“鼠辈太以胆大,我们要叫他逃出绿竹塘,可有点不是味,王老师,追!”这三位老英雄各自施展开轻功提纵术,全翻到小院外。这三位要论轻功提纵术,还真得数鹰爪王快,金刀叟邱铭略差一点,老镖头双掌镇关西辛维邦拳术兵刃真有功夫,要论飞腾纵跃小巧之技,可实在差的多。翻过两道院落,鹰爪王见那夜行人兔起鹘落,疾如脱弦之箭,已出了乡公所,顺着竹林的小路往后逃去。这时鹰爪王、金刀叟邱铭,已经跟踪追出了乡公所。双掌镇关西辛维邦才跃登东边墙,方要往下面飘身,突然由前院飞跃过一条黑影,往东边房上一落,跟着喝问:“什么人?”镇关西辛维邦听是副堡主徐道和的语声,忙答道:“徐堡主么?我是辛维邦。”徐道和飞身到了面前,向辛老镖头道:“老镖头可是已发现贼踪么?”辛老镖头道:“正是已现贼踪,王堡主与邱老师傅已经追赶下去。此贼颇具身手,轻功非常矫捷,徐堡主也发觉了么!”徐道和道:“正是已查见有夜行人入堡了。那么既是我师兄和你们二位追缉贼,小弟得赶紧到前面传警号,严守栏墙,辛老师多辛苦吧!”说罢转身向前飞纵而去。
双掌镇关西辛维邦这一耽误,更形落后,老英雄顺着竹林中这条大道追下去,一看沿路上所挂的路灯,不是已经烧坏,竟是已经熄灭。辛老镖头一看路灯熄灭情形,就知不是堡中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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