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回到从前（其十八）

    “远东一中这个盆还是小了，等你以后上高中咱们换个大的，也许在咱们心目中是个大海，后来发现还是个盆，那只是咱们还没做大见多识广，不管如何，要换地方。”在儿子上初三的时候我就对他说。

    他看我的眼神让我很喜欢，有点类似于小藤条仰视大树，也如同小铁屑遇到了大型的吸铁石！

    “如果听我试讲之后不能让贵校满意，我情愿拿出一万元作为耽误各位师生和评委的损失费！”我给陕西省西安中学写的应聘材料之中只有这么一句话，剩下的就是登载在华商报上的宣传我的照片和介绍文字。因为那时候华商报开辟了一个专栏，类似于名师大讲堂，然后通过不同途径找到了我，于是就有了上述这些资料，好像做了好几期吧。

    记得最初准备到西安来应聘老师的时候因为邮资的原因我的简历被西安中学退了回来，但我觉得我跟那有缘，所以就想再试一下，当时我四十一岁，而人家学校要招聘的人才是研究生毕业，年龄在35岁以下！

    至今我还感谢远东一中，让我真正进入到了省会城市某个区的优秀高中，让我得到了历练，为下一步更好的发展装满了弹药！

    那是一个初夏的下雨天，我去应聘，现场抽的题目是李密的《陈情表》。

    我笑了，我对古诗文有天然的爱好，同时也下过死功夫，说到这，我们再把时钟往回拨上二十多年。

    师范快毕业的时候我们要去实习，因为我本身就是班长，所以当然就是这所农村学校的实习队长。

    这是一所不起眼的农村学校，一下雨整个校园就成了黄汤子。我们有一个同学还因此被摔成了脑震荡！

    尤其是那个干瘪的老大年龄的校长，我根本看不上，成天为这些农村的学生叫苦。

    “小伙子，你下来！”当我们实习结束准备回学校的时候，那个老头校长把我从蹦蹦车上叫下来。

    我很气恼！

    “小伙子，这个‘弥留之际’是什么意思啊？”老校长用同样干瘪的手指颤巍巍地指着同学们推荐我给实习学校所写的感谢信，他声音很轻，似乎生怕他人知道。我放眼望去，倒数第二段有这样一句话：“在我们弥留之际，特别感谢全校师生对我们工作的配合。”很是醒目，尤其今天是个大晴天。我甚至还为用了一个成语得意了一晚上呢！

    “你跟我来！”老头在前面慢慢走。

    “你看，这都是我的教案，年年写，年年新，年年得！我不是为了夸耀，我只是想着你将来要当老师，一定要有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谨慎态度啊！”老人张着缺了两颗牙嘴巴说着，然后把我领到他的需要迈下三级台阶的潮湿的平房，在他的办公桌周围，堆满了不同年代不同样式的摸上去有点潮潮的教案。

    我心里还是不服气，这有什么可说吹嘘的呢？

    “你查查！”他指着桌面上的一本被翻烂的了的新华字典。

    我好不容易翻到了那一页，也许是因为纸张不够华润的缘故吧。上面一行小字撞入眼帘：“弥留之际读作:míliúzhījì。是汉字词组，该词组的词义是指病重将要死亡的时候，出自《尚书·顾命》。”我脑袋嗡的一下，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感觉到阴冷的校长办公室如同火炉子！

    “你翻字典太慢，我每次最多翻三次就找到我想找的内容了，不熟练啊。”老先生慢慢地说着，那口气如同房间潮湿的空气！

    我开始虔诚地看他的教案，那上面最少有三种色彩，蓝色的是第一次抄写古诗文，红色的是注释，黑色的是自己的心得，还有其他的色彩或是工整小楷的批阅。

    我震惊了，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还有这么一个严谨的一直被我看不上的老先生！！

    于是从此以后我也是像他一样，所以今天我一看这个题目，瞬间就知道了一切，眼前已经有了各种色彩，也有了大开大合的结构，更细致到了需要提问几次，提问什么的程度！

    所以毫无悬念地我被录取了，在我坐车出租车走不到二十分钟的时候，学校负责招聘的主任就用稍微有点谦恭的语气给我打电话，问我能不能下决心到西安中学来，而且我还知道，他此时应该还在应聘其他老师，但是经过学校瞬间的研究，他才专门撇下下一节招聘老师的课堂给我打电话！

    好了，成了，我正在茁壮成长，虽然已到不惑之年！

    我能想到，当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媳妇的时候她会多么高兴，甚至是热泪盈眶！

    2020年8月15日星期六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