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712反扑作战后，XXA团一营边休整、边训练，许多战士怀着对越军的无比仇恨，早在反扑作战后的一个星期左右就自动进行针对性的训练。由于反扑作战减员较多，各连新补充人员也较多，真正系统性、按大纲训练却是在一个月后如火如荼展开。桂阳出院回到连队时，正是展开训练关键时刻，连长范宝田、指导员郑山早就盼望他回来。

    那天副指导员冯江和五排长甘旁山到战地医院接桂阳时，目睹了文蓉送别桂阳的特殊方式，傻子也能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又见桂阳在车上沉默不语，也就没有将连队近期的主要工作进行介绍，俩人心里都在思考，反正回到连队后桂阳一切都能知晓。当车辆途径营部区域时，桂阳特意叫小杨绕道三公里去了趟营部。当营长关阳、教导员沙子平看到自己最得意的部下来到营部非常高兴。关阳和沙子平早就知道桂阳今日出院，但没想到桂阳专门绕道先来营部，相互问候之后，俩位老领导要安排通信员小王叫炊事班加菜留桂阳他们一行吃中午饭。桂阳赶忙推辞：“连长、指导员一定等着我回去，我们还是回连队吃饭吧，等工作理顺我再专门来营部，到时俩位老领导不留我吃饭喝酒，我还不回连队呢！”

    当桂阳他们的车辆回到连队时，连长和指导员像迎接上级首长检查一样列队把桂阳迎进营区。桂阳下车后还未站稳，连长和指导员就把桂阳抱住，“好小子，你终于回来了，想死我们啦！”

    “我也想你们，幸亏马克思认为我还不够资格去他那报到，否则我们再也没有机会在一条战壕里共同战斗了。”

    这天中午，连队破例加了两个菜，全连其乐融融。

    午饭后，桂阳信步来到五排，睹物思人，不由想起杨昆林和牺牲的战友，心里无比惆怅，心想等自己的工作走上正轨之后，训练好转之时，一定抽时间去埋葬杨昆林的地方看看，好好地陪他们说说话，尽管自己不会抽烟，也要陪他们抽支烟，喝口酒。

    712反扑作战，二连牺牲官兵三分之一，在他住院的时候团部又从全团各营、连抽调40余人补充二连，训练自然很紧。回到连队的第二天，桂阳全身心投入训练之中，白天一身汗，晚上又学习，或者与战友们谈心，还不时到驻守在732高地上的六排巡查。此时，他根本没有想起文蓉的叮嘱，转眼半个月很快过去也未给文蓉写片言只语。

    这天，正好是星期六，按二连的惯例晚饭要加二个菜改善生活，午饭后桂阳正在饭堂参加炊事班班务会并对晚饭加菜情况进行安排，会议正要结束只听文书许永平大喊：“副连长，副连长接电话，军区前指电话！”

    桂阳心里嘀咕，“不可能吧，前指谁会给自己打电话，且又是大中午的，会不会是许永平听错了。”

    当时，由于前线部队使用的都是军用电话，而且要经过好几个中转站，转来转去信号非常差，听错误传的事时有发生。而且军用电话一般都用于作战，不是特殊情况不能私用。所以在那个时候，人们的交往主要靠写信，遇有紧急情况则是发电报。为什么在部队流传新兵信多，老兵病多。新兵信多很好理解，刚到部队的战士除训练、学习外，业余时间大多用于写信；老兵病多一方面当兵几年高强度的作战训练自然出现各种各样毛病，另一方面个别入伍几年的老兵，认为即将退伍或多或少也有装病躲避训练的缘故。

    每天上午十一点左右，进行训练的战士，煮饭的炊事员，包括一些正在热恋的青年干部就开始眼巴巴的朝通往连队的公路不断张望，因为每个连队的通讯员到团部收发室或当地邮局去取信、报纸，那个时候才能返回。每天中午吃完饭后则是指战员们最幸福的时刻，这时通讯员开始分发信件，拿到信的兴高采烈，尤其是那些正在谈情说爱的，一旦收到女朋友写来的信比自己中大奖还要高兴。要是女朋友辗转打来一个电话，那兴奋劲简直难以形容，但这是不敢奢望的，不是高干子弟或相当有关系的是不可能打来电话的。

    桂阳提起电话，连忙说：“您好，我是XA师XXA团一营二连副连长桂阳，请问哪位首长找我，请指示！”

    电话里没有讲话，只听到话筒里传来阵阵嘁嘁声，半天才冒出一句：“你就是桂阳，你小子好好想想最近做了什么坏事，犯下什么错误。”还没等桂阳回话，电话里又说：“你好狠心啊，回去半个月了也不给我写信”

    啊！是文蓉，桂阳虚惊一场，还以为是哪个首长打的电话。

    原来，自从桂阳出院后，文蓉心里顿时感到少了些什么，上班没精打采，吃饭不香，睡觉不实，空隙的时候更是感到寂寞异常，要命的是眼前老是桂阳的影子，这才觉得自己确实像江莉说的已经爱上了这个护理过的青年小伙。有时自己又不相信，反复地问自己，到底爱他什么？论个子他中等，论长相也并不出众，论地位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不能再普通的基层军官，从桂阳的家庭、地位上看更不可与龙达医生等追求者相比，冥思苦想不得要领。

    想了几天终于明白桂阳能随时逗得她开怀大笑，能解除她心中的烦恼，见到他就有一种亲切感，尤其是在她心里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他开朗、活泼向上的个性可是任何追逐者不可比拟的，他的魅力就在于此，想到这些她既狠又喜，狠的是盼啊盼啊，一天又一天桂阳还不给自己写信，喜的是终于有了目标，有了自己喜爱的白马王子，情窦初开的少女就是这么奇怪，你认为般配的她不喜欢，而别人觉得不太可能的却正合她心。

    这天上午，文蓉、护士长刘渝和黄医生陪队长袁卫国到前指门诊部会诊，按计划应该赶回医院吃中午饭，后因前指卫生部临时通知下午召开碰头会，要黄医生和袁卫国参加。因此，文蓉和刘渝也只得留下在前指等待。吃完午饭，一行人分道扬镳各自找自己老乡、战友吹牛，文蓉三转二转来到长江台找老乡蒋丽娟玩。长江台是军区前指总机代号，上自北京、昆明军区机关到前指及前线各部队的电话都要通过长江台转到其他相关中转站再到各部队。下止各部队相互间的电话大多也要经过长江台中转才能通话。自从712反扑作战后，越军再也不敢发起战斗，前线战事好转，因此长江台接转电话也相对较少。文蓉与蒋丽娟说了几句话，天南海北地瞎吹一会，突然想起何不给桂阳打个电话吓吓他，于是跟蒋丽娟说：“你帮我接个电话到XXA团一营二连不？”蒋丽娟二话没说立即接通，说也怪这天接转电话尤其顺利，信号也尤其的好，可能是老天有意成全他们俩人吧。

    桂阳开始心里也是随时想着文蓉，但他是既想爱又不敢爱，因为无论从哪个方面讲她都感觉自己配不上文蓉，住院时文蓉对自己精心照料、体贴那是她职责所致。虽然俩个人经常有说有笑，谈得来，那也是爱好相同、性格相投罢了。几次提笔想给文蓉写信，自卑性作怪不敢写，文蓉倒不会说什么，但怕别人知道了说“癞□□想吃天鹅肉。”所以一拖再拖，没有写。后来，由于训练紧也就逐渐淡忘。

    听到文蓉在电话里吓唬、责怪声，桂阳脑袋里转了无数转，不敢直接回答，又不能说不写，好在他脑子灵活、反应快，疙瘩不打一下脱口而出：

    “报告首长，桂阳最近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而且昨晚还给首长写信回报了近期工作、训练和思想情况。因为，桂阳回到连队后训练紧、工作忙，直到昨晚才抽时间给首长写信，信也于今天寄出，请首长查收。”

    面对文蓉桂阳只得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应付，并一口一个首长分散她的思维，等电话打完后再赶写一信，然后让许永平骑摩托车送到十公里外的邮政□□所，快的话第二天文蓉就可看到，这也是桂阳首次说谎，心想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不然撒一个谎又要一万个谎才能弥补。

    文蓉一点也没怀疑桂阳是在应付自己，听他油腔滑调的心里反而喜洋洋。“我们今天到前指门诊部会诊，中午到长江台找老乡，顺便给你打电话，你的伤没有复发吧！”又听桂阳已经给自己写信，文蓉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你信里写些什么，能不能先透露一下，我好先高兴！高兴！”

    “我要是先把内容透露给你，你收到信后就感到无味了，你说我应该将信的内容告诉你？还是不告诉你呢？”桂阳把皮球又踢给文蓉，他已经算准文蓉不再要求透露。再说信还没有写，拿什么透露，桂阳继续应付并转了一个话题：“那天，我找你找的好苦，没有想到你一个人跑到小山坡上去了。”

    “好吧！我听你的！”又说：“那天不送你，是怕你想到以后见不到我难过，我可不想看见你难过的样子，所以故意躲开的，对不起啊！”

    文蓉故意把事情说反，未了还不完狡黠地笑笑。

    桂阳在电话这边听到，明白文蓉逗他，故意装糊涂：“文护士，我没有那么脆弱吧！我想难过的应该是你吧，你们女孩子弄不好还会流泪的。”

    “谁说的，我才不流泪呢。你走了的好，免得是谁天天缠着我，要我陪他散步。”

    桂阳又不是傻子，听文蓉柔情似水的声音，不敢肯定文蓉的真实想法，但基本断定文蓉对自己很有好感。心想幸福都是靠自己争取的，虽然自己的条件比不上文蓉，但在电话里开开玩笑又不损失什么？说不定可以试探出文蓉的想法，于是大胆地回敬道：“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文蓉听后哈哈大笑，也开玩笑地回道：“你想的美，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我会爱你？”

    桂阳听文蓉嘻嘻哈哈地回答，并没有表现出反感的意思，心中已经有数。掌握了文蓉的心里状态信也就好写，再次试探：“本来，出院时能见你一面多好，偏偏你又躲开；害得我一直想你，你说我们会不会像牛郎织女一样每年七月初七才见一次面啊！”

    “呸！谁跟你是牛郎织女，我才说过，你就忘记了吗？要不要我再重复一次，桂先生！”电话里，文蓉还是笑嘻嘻的，并称呼桂阳为“桂先生”。

    桂阳知道自己有希望了，只要自己再努力一点，多说些女孩子好听的话，多关心一下她，看来这个山头不久即可攻占，老山那么艰难的山头都攻了下来，文蓉这个山头难道还攻不下来。

    好像文蓉就是自己囊中之物似的，他不仅洋洋得意、心花怒放，话语更加煽情，文蓉听着更加受用。不知不觉俩人已经聊了十多分钟，这时蒋丽娟从总机外返回，文蓉不想影响蒋丽娟工作，也不想让她为难，依依不舍地相互告别放下电话。

    桂阳这才琢磨如何给文蓉写信，而且要在下午三点前送到邮政□□所，否则邮戳日期不对就要穿帮。穿帮就意味着说谎，任何女孩子都不会喜欢说谎的男人的。桂阳不得不慎重又慎重地考虑，尽管从电话中已经试出文蓉的心事，但桂阳反复掂量，决定还是以感谢形式来写最为妥当，在关乎到俩人关系方面桂阳多采用隐匿的、暗示的语言，以文蓉的聪明伶俐，何需那么直接。

    文护士：

    你好！这次受伤住院承蒙你和黄医生等的大力抢救，精心治疗才把我从死亡边沿拯救回来。尤其是没有你的精心照顾和护理，我不可能如此快地康复并返回连队，是你们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衷心地感谢你们！感谢你！谢谢！

    难得的是你如此漂亮、美丽的姑娘，不怕脏、不怕累，抛弃男女间的一切杂念，护理一个素不相识的青年男子，无不使我感动万分！我是幸运的，我为没有去见马克思而感到欣慰！我为能遇到像你这样美丽善良、体贴的姑娘而高兴！这是我前世修来的缘么？那今生今世我不知如何报答！你能让我报答你一辈子么？照顾你一辈子么？

    住院时间虽短，但这段幸福美好的时光却让我一辈子难忘。你那银铃般的笑声，你那青春美丽的靓影无不时刻印在我的心里，此生此世我是永远忘不了的。我们蹲在猫耳洞里，当夜幕降临天气潮湿、寒气袭来之时，有你送给我的毛背心穿在身上，浑身都是暖洋洋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感！自豪感！幸福感！但愿，这种幸福能陪伴我一生一世。

    回到连队，正赶上团里组织大训练，尽管自己整天忙得不可开交，可许多方面仍然没有起色，幸亏有连长、指导员的大力支持、帮助，总算基本应付过去！几天后，连长可能探亲休假，届时工作可能更忙。

    今晚，借此机会忙中偷闲，给你潦草数言，谨此报个平安，请你原谅为盼！

    祝你愉快、幸福！

    战友：桂阳

    一九八四年九月六日

    写完后，桂阳把信封好交给许永平，要他这样那样，许永平把信仔细收好骑上摩托飞驶而去。

    第二天，文蓉收到信后如获至宝。当时，她正在病房里给一个战士打针，曹护士拿着一封信给她，她漂了一眼信封知道是桂阳写的，芳心不由像小鹿乱撞“砰、砰”直跳，连忙打完针借故上厕所，躲在厕所里看了二遍，她又高兴又恨桂阳。高兴的是信中说到的“报答你一辈子！照顾你一辈子！这种幸福陪伴我的一生。”明摆着他心里是喜欢我的，是想与我结合过一辈子的；可恨的是到这时还来试探我，还不真心表白，真是个狡猾的家伙。吃了晚饭，文蓉谢绝江莉等护士的散步邀请，独自躲在宿舍里给桂阳写回信。

    桂阳：

    收到来信，我是既欢喜又难过。喜的是你没有忘记我，在百忙之中能抽时间给我写信。难过的是你只记得感谢！尽说些好听的，难道我所做的一切图的就是你的感谢吗？你这根木头！你那么聪明的人为什么不了解女孩子的心？你让我太失望了！

    在没有给你回信之前，我心中想有千言万语要说，要向你倾诉，但到真正提笔写信时又不知从何说起。可以说，你到我们战地医院住院这段时间也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你是我见过最充满活力、最具诱惑力、很有才华和上进心的男孩。我喜欢听你那幽默的话语，喜欢你好学上进的性格。请你不要笑话我，你走后我觉得非常寂寞、非常无聊，总感觉缺少什么似的。我反复想了几个晚上才想通原来是没有你陪我话说，没有你陪我散步，更没有人能像你那样把我逗得哈哈　　大笑。天天盼你来信，盼来的却是寥寥数语，你说能不让我失望吗？

    你信中说“要报答你一辈子！照顾你一辈子！”。我不知道你如何报答我？照顾我？我真希望你能像住院的时候一样，能天天陪我说话、散步、聊天；我真希望你能每天给我写信。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你们前线作战任务重、训练苦，分散你工作精力我更不愿意，累夸你的身体我更加于心不忍。我只希望你心中有我，记得我，我时刻等待你来照顾我！照顾我一辈子！

    桂阳，凡是你要悠着点，你的伤口还不能承受激烈的训练，要随时保护自己的身体……。

    战友：文蓉

    一九八四年九月七日

    文蓉在信里尽是叮咛和嘱咐，关心体贴布满整封信的字里行间，看得出文蓉对桂阳的用心良苦。

    二天后，桂阳收到文蓉的回信，看到一行行清秀工整的仿宋体字迹，就像文蓉一样漂亮，仔细看完后不由得手舞足蹈，他确信文蓉是喜欢他的，是爱他的，连忙提笔回信，把自己心事毫无保留地告诉文蓉。

    自此，她们少则二、三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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