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爱人

   身为同事口中不靠谱的人，谭韶诗默默喝了口茶，把手机里柯岩睿的备注改成了“k”，而后佯装忙碌地整理桌面。

    同事们的聊天还没结束，一个人说不靠谱，另一个人并不赞同，“真的是那个设计师放出消息的吗？只会让人抢生意，损人不利己，他不至于这么无聊吧？”

    谭韶诗真想点个头。

    “谁知道呢，反正柯岩睿被吓回去了，不继续定制胸针，还收回了展馆的藏品……唉，这是要归隐山林不问世事的节奏。”

    谭韶诗听得五味交杂。

    她想过最严重的后果是自己失去凤凰胸针的单子，没能考虑到向来低调行事的柯岩睿在出了纰漏之后会怎么样应对。柯岩睿不喜欢跟大的珠宝公司打交道，却给市展馆借了不少藏品，在一些科普宣传活动时也不吝资助，打从心底里想让公众了解珠宝的美，要是因为这件事情再也不合作，实在是遗憾。

    谭韶诗觉得自己是个罪人，犹豫着要不要提醒柯岩睿一句身边人可能有问题。

    她没能做出决定，听到同事们提醒她“准备开会”，暂时把柯岩睿的事情放在了一边。

    晨会主要内容是晚宴拍卖品和展品的确定，谭韶诗看着长长的单子，在柯岩睿一栏看到标注从“待定”变成了“取消”，心情复杂，再往后翻见着了一条新增的坦桑石项链，没有实物图，信息简略，联系人是她闺蜜的号码。

    谭韶诗惊讶，主管似乎知道她和卓微澜认识，看着她说了一句，“a08由我直接负责，你们不要插手。”

    她只能跟着别人答声好，打消了问一问卓微澜的念头。

    开完会，谭韶诗一走出会议室，便被气冲冲的周女士拦下来了。

    “我们到接待室里说。”谭韶诗看出来者不善，不用柯姗吩咐就把人请到了人少好说话的地方去。

    周女士冷哼，在柯姗的带领下先一步往会议室走。

    谭韶诗走在最后头，轻轻关上门，一转头就迎上了周女士的刁难。

    “我说你们怎么这么慢呢。”周女士抄着手，横眉瞪眼，“原来接别的生意去了。”

    谭韶诗一下子想到了柯岩睿那单凤凰胸针。

    “周女士，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们一直在催制作部赶您的单子，优先第一个，没有什么别的生意。”柯姗倒好水地上，温声细语解释着。

    “误会？”周女士抬手指向谭韶诗，“噢，你接私活啊？”

    谭韶诗知道这八成跟柯岩睿有关了，上前解释，“周女士，公司定制有一定的程序，我完成了的一部分工作，接下来转到制作部去……”

    “所以你去接私活了？”周女士打断了她的话。

    谭韶诗一时答不上话，柯姗有经验，帮着在周女士面前说好话，“您真的误会了，她已经完成了第一部分的设计工作，要等制作部才能进行下一步，这跟公司指派的其他工作无关。”

    周女士听明白了，找到了下一个发难的对象，“你们制作部在哪里？”

    “我跟您解释一下制作的流程吧，”柯姗依然带着笑，“这样方便沟通。”

    在周女士看来，这一句话的意思是搞明白制作流程才能够好好跟制作部算账。

    “哦，你说吧。”周女士终于端起了杯子喝口水。

    “我去拿个资料。”柯姗说着，得了周女士的同意，给谭韶诗使了个眼色。

    谭韶诗跟着走出办公室。

    “周女士这边我来解释吧。”柯姗小声对她说，“你找主管说明一下各种情况，免得再产生误会。”

    各种两个字咬了重音，谭韶诗看了看欲言又止的柯姗，大概明白里头包括柯先生凤凰胸针这一个来不及报告就泡汤的私活了，沉重点头。

    “没事的。”柯姗轻声安慰，“把话说清楚就好。”

    谭韶诗干笑点头，对柯姗说声抱歉。

    “没事，这是我的工作。”柯姗是个好人，看出她的慌乱不断鼓励着，“你也不要太在意别人的话了，做好工作就好。”

    “嗯，我知道了。”谭韶诗答应下来，往自己的位置走。

    她想给主管说得清楚点，回去拿了周女士定制的进度表和笔记本，途中透过玻璃窗看到主管在打电话，先坐在位置上等了一会儿。

    闲着也是闲着，谭韶诗把遇到柯岩睿之后的事情捋了一遍，发现自己犯了不少错。

    她草率答应了柯岩睿的请求，没问个清楚，就抱着资料回家画设计图；画设计图的途中，她一点不注意，与余芷聊天随口把实话说出来；设计图乱放，被妈妈看见的意外完全可以避免；明明得了柯先生同意可以报告主管，她怕麻烦怕失败，缄口不言，搞得周女士听到风声找上门。

    谭韶诗发现自己傻了吧唧的，只想着在设计图上下功夫，一点都不明白人情世故和办事流程。

    她不由叹气，想着等会儿怎么跟主管说比较好。

    主管先找到了她，“小谭，你过来一下。”

    “好。”

    主管没带着她去办公室，往更高的楼层走。

    谭韶诗心里一咯噔。

    不会闹到米沁那里去了吧？

    进了电梯，主管选好楼层，不是米沁办公室所在的那一楼，跟她说了句，“柯先生来了。你等会儿不用说太多的话，我来谈就好。”

    “好的。”谭韶诗趁此表达一下歉意，“对不起，我没及时告诉您。”

    主管微笑，“没事，余副总告诉我了。”

    “……”

    谭韶诗总算明白公司的人为何对她这么和蔼亲切了。

    一是人品好，二是她的对象好。

    谭韶诗觉得自己是什么都做不好只能靠女朋友的废物，更挫败了，捏着笔记本不知所措地站在主管身边，连呼吸都放轻了。

    主管没再说话，静静看着电梯的数字变幻。

    到了地方，谭韶诗远远就看到走廊尽头守着的沈助理了，紧张起来，放缓脚步跟在主管后面。主管上前跟沈助理问候一声，多余地介绍了她，沈助理做足了表面功夫，友善跟她说声“你好”，开了门请她们进去。

    柯岩睿坐在里面，正慢条斯理地品着茶，见了她们放下了杯子，“请坐。”

    主管像是带孩子一样，给她安排好位置才慢慢坐下。

    “不好意思，我想单独跟她谈。”柯岩睿对着主管说，“方便吗？”

    “方便。”主管起身。

    谭韶诗只能眼睁睁看着主管走出去。

    “我看到你放在文件袋里的设计图了。”柯岩睿开门见山说，“画的不错。”

    谭韶诗抿唇，“谢谢。”

    “我这次来找你，是因为觉得其中有误会。”柯岩睿说，“你没必要把凤凰胸针的事情传出去。”

    谭韶诗咬咬唇，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我确实告诉了别人，对不起。”

    “这个别人……是你的爱人吧。”

    爱人这个词太陌生，谭韶诗愣了一愣，对上柯岩睿耐人寻味的目光，迟疑地点了头。

    “爱人间没有秘密，挺好的事情。”柯岩睿给她倒了杯茶，“我之前以为你在别人面前炫耀。”

    “炫耀？”

    “对。”柯岩睿轻笑，“后来想想，你有这样的实力，要是喜欢炫耀，怎么会混到现在还默默无闻。”

    “……”柯先生怎么也是毒舌？

    这话半嘲讽半夸奖，谭韶诗不知道怎么回应，扯了扯嘴角也没折腾出一个笑，干脆跳过，怯怯地说了正事，“您找我有什么事？”

    柯岩睿拿起手边的文件袋，轻轻放在她面前，“我对你的设计图挺满意的，你继续设计吧。”

    谭韶诗没想到短短几天有这么多反转，拿不定主意，看着今早退回去的文件袋发愣。

    “我知道这有点突然，我反复无常，你不安心。”柯岩睿紧接着拿出了另一个文件，“我找人拟了合同，你看一看，条件可以再谈，签好以后别提过去的事情，好好合作吧。”

    谭韶诗看着合同上绕口复杂的条文，有些懵，瞧见设计费和预算才震了一震。

    好多钱。

    虽然她好像要跟公司分。

    谭韶诗没遇到过这么正式的文件，看了一遍被甲方乙方绕得头晕，没怎么明白，抬眼问，“柯先生，我也很想跟你合作，但我不大擅长处理这些，能找个人来帮忙吗？”

    柯岩睿笑了，“你是说外面那位？不行，我不相信她。”

    “……”谭韶诗思忖片刻，“我请我最信任的人来，可以吗？”

    “你最信任的人……”柯岩睿一时对应不上关系，皱皱眉。

    谭韶诗一咬牙，用了柯老先生最容易理解的方式说：

    “就是我爱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