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候选名单

    第二天，自觉已经没什么大碍的钱智坐飞机飞回了首都。

    他是没有办法在华市继续待下去了, 哪怕只是多待几天而已。

    一下飞机, 他的手机就叮叮咚咚的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收件箱里面多了许多信息，大部分都是来问他昨天到底怎么回事的, 有他的医生同事, 也有他的狐朋狗友。

    钱智并没有耐心看完这些信息, 正打算关掉手机, 没想到他的叔父，也就是他的老师就打了电话过来。

    他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接起了电话。

    “老师。”钱智道。

    他本来以为电话对面的人会像是前天一样骂他，没想到听到的却不是骂声, 而是让他回家吃饭的声音。

    钱智的心立刻就松了下来。

    “一次失败而已，不用在意，这个世界上的天才很多，比你聪明的天才更多，你能在三十岁的时候就遇到这么一个天才，对你来说是好事, 只有这样你才知道什么是天外有人, 什么是山外有山。”

    钱老在电话里面语气平静道：“也只有意识到自己并不是那么了不起, 才能正确的看待自己。你对自己的定位, 决定了你作为一名医生到底能走多远，回来吧，吃饭的时候我们再好好聊一聊这一位赢过你的苏医生。”

    钱智挂掉电话, 立刻就回了家。

    钱老果然在家里等着他。

    两叔侄吃完饭，钱老就问起了这次比赛的具体情况，虽然之前他已经从各个渠道听到了不少的小道消息，但是他还是想听一听自己的侄儿究竟是怎么说的。

    钱智其实在飞机上面就开始组织语言了，关于要怎么描述昨天的比赛，他思考了很久，但是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应该骂苏茂言一顿？还是应该诋毁苏茂言一顿？或者是给自己找一点比较可以理解的理由？

    但是话到嘴边，钱智又想起了昨天晕过去之后扎在穴道上的毫针，他张了张嘴，最后却是艰难道：“这次的比赛，确实是我的失误。”

    钱老点点头，他本来以为会面对一个满脸愤怒和不满的人，没想到钱智虽然看起来仍然非常不甘心，但是却在他面前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真的不容易啊。

    但这更让钱老惊讶的还在后面，因为钱智竟然道：“苏茂言，是个很厉害的医生，如果我这次没有犯错，可能也赢不了他。”

    说出了这句话之后，钱智像是终于卸下了心头的重担。

    从昨晚开始，苏茂言这个名字就像是噩梦一样，一直在他的脑子里嗡嗡嗡的。

    不管他是不是闭上眼睛，也不管他是不是已经陷入了梦境，苏茂言都好像时时刻刻在带着轻蔑的笑容看着他，一边说着他输了，一边用尽办法的羞辱他。

    他今早是被吓醒的。

    但是当他冷静下来之后，就意识到了自己之所以这么愤怒和怨怼，并不是因为苏茂言，而是因为苏茂言人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难堪，把他最丢人现眼的部分撕了下来。

    所以他挣扎了许久，脑子里面闪过了许多污蔑苏茂言的话，但是最后说出的还是这么一句话。

    因为不管他再怎么挣扎，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苏茂言确实赢了他，就算他也回答出了正确答案，但是他也赢不了苏茂言。

    这让他难受的几乎难以入眠，他一直以来都是天才，都是他把别人踩在脚下，什么时候尝过没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

    他突然想起了他当年羞辱过的一位师兄。

    那位师兄就是涨红着脸对他说：“你也会有这么一天的，我等着！”

    现在他等到了，那位师兄也等到了。

    钱智捏紧了拳头，抬起头来对钱老道：“我虽然承认他很厉害，也承认我或许赢不了他，但是他也别想再赢我。”

    不管是在医术还是医德还是口碑，苏茂言都别想再赢他！

    “我不会再给他任何把我踩在脚下的机会！”

    就在钱家发生着一段关于苏茂言的谈话时，在首都东边城区的一栋大楼里面，也有二十多个人在谈论着苏茂言的名字。

    “关于苏茂言要不要进入正式候选名单，我们已经讨论过许多次了，今天是最后的期限，所以我想请大家再次进行投票，当然，每个人也需要说出投票的原因和理由。”

    组织者一边说着，一边让一旁负责记录的工作人员好好把这次会议的内容记录下来。

    工作人员也非常恼火，他一边用电脑打着字，一边埋怨起了这个叫做苏茂言的人。

    就因为这个人，他们起码多开了两三次会议，就是为了讨论苏茂言究竟应不应该在第一批被筛出去。

    这都什么事儿啊！

    他已经担任了三年招新委员会的会议记录工作了，前两次根本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因为大家的意见还是非常一致，没想到这次竟然会出现意见相左这么大的情况。

    如果只是一两个委员觉得苏茂言应该进入正式候选名单那也算了，每位被剔除出去的医生都有一两位支持者，但是他们还是被剔除出去了，这就是国协的残酷。

    但是苏茂言的支持者在上一次开会的时候竟然达到了四分之一，这个比例已经算是非常高的，更何况这些人是强烈建议不能把苏茂言剔出正式候选名单。

    “最后苏茂言能不能入选国协我持有保留意见，但是我认为我们应该把他选入正式的候选名单，因为这代表了我们国协招收会员的一种导向，我们可以通过把苏茂言纳入考虑名单这个行为，告诉全国的中医师，国协除了需要有经验有资历的医生之外，也同样需要有冲劲有天赋的年轻医生！”

    这是大部分苏茂言的支持者的看法，而他们的年龄在招新委员会里面普遍比较年轻。

    当然反对苏茂言进入正式候选名单的人也有很有力的论点：苏茂言不管是在学术研究成果、中医的技术、治疗病人的成就等等方面，都没有具有压倒性优势的数据，所以他们并不认同苏茂言进入候选名单。

    两方关于这件事情，已经多吵出了三次的会议，这是最后一次。

    工作人员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再也不想因为苏茂言多做几次会议记录了。

    至于后面大家会不会就苏茂言进入正式成员名单争论？算了吧，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工作人员凭着这三年的工作经验，下意识的觉得那些支持苏茂言入候选名单的委员们，或许并不一定希望他能够加入国协。

    原因太简单了，因为苏茂言过于年轻，所以不管这会儿这些人和反对派争的再厉害，但是在正式挑选会员时，他们却不一定会青睐苏茂言这个极具有争论性的人物。

    这些想法在工作人员的脑子里转了一圈之后，大家就按照顺序开始投票了，他也认真的开始了记录。

    第一位委员是坚定的反对派，肯定是投不赞成的，工作人员刚刚想写不赞成，就听见那位委员竟然板着脸道：“我同意。”

    什么？工作人员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竟然不是反对，是同意？

    他茫然的抬起了头，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继续把一号委员的理由输入到电脑上。

    “我之前反对苏茂言，是因为我认为他并没有可以进入候选名单的资格，但是昨天的一场比赛改变了我的看法，对于一位二十五岁的中医师来说，仅仅凭着望闻问切就判断出了病人可能存在椎骨内肿瘤，我认为单凭这个，他就有资格进入这一次的候选名单。”

    椎骨内肿瘤这个病，真的不是一般医生能够随随便便判断出来的，这个过程里必备的敏锐、经验和知识，都是需要医生的辛苦积累，所以苏茂言能做到这一点，真的很让这位委员感到惊讶。

    听了这位委员的话后，工作人员有一瞬间的怔楞，不过他的手已经很快的把这段话给打到了电脑上，只是脑子里却还在思考着这段话的意思。

    一个二十五岁的医生，单凭着望闻问切，就判断出了病人可能存在椎骨内肿瘤，而且病人确实就是存在椎骨内肿瘤。

    他真的没有在听天书？

    和腰腿痛相关联的毛病多了去了，不下十几二十种，知识和经验丰富的医生甚至能一瞬间冒出更多的疾病来。

    这么多的疾病里，苏茂言是怎么准确的做出判断的？

    靠问，靠触诊，还是靠其他的什么？

    工作人员有点懵逼，甚至以为今天委员们提到的苏茂言，和他们之前说的那个苏茂言并不是一个人。

    不过很快他这种荒谬的想法就被彻底打破了，因为接下来的铁杆反对派，也就是第二位委员，也轻轻点了点头，虽然非常不情愿，但是也同意了苏茂言进入候选名单。

    紧接着，工作人员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在听天书了，而是天书已经被下载到手机里面成为不得不看的屏保了，因为在场的所有委员，竟然都同意了苏茂言加入候选名单。

    就连反对的都最最最最厉害的反对派，也只是一脸不快的点了点头。

    究竟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算苏茂言诊断出了椎骨内肿瘤，这些非常固执的委员们也应该不会低下固执的头啊。

    工作人员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他们开始开会到现在的会议结束，不过才半个小时而已，而他们有二十多位委员，也就是说，大家不过表态一分钟就结束了发言，顺利的比他昨天给媳妇买的丝绸小长裙还要丝滑。

    对于这群爱吵架的委员们来说，简直是天上下红雨了！

    等工作人员整理完了会议记录之后，就立刻去打听起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以他干秘书工作干了三年的经验来说，他才不相信今天各位委员的反常是因为一个年轻的医生做到了一件非常夸张的事情。

    要知道，苏茂言做的事情确实夸张，但是在座的都能做到，如果真的铁了心想要反对的话，那也是有无数理由的，所以问题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个问题，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想到他跑出去一问，大家都是一副我虽然知道了但是我觉得不太好告诉你的表情，这位工作人员更晕了。

    他可是八卦小王子啊，竟然还有他不知道的秘密消息？！

    一直到了下午快要下班的时候，才有人偷偷告诉他道：“你别问了，你再问可就得罪钱老和钱医生了。”

    钱老和钱医生，这两个词一起出现的时候，大家都知道指的是谁，但是工作人员不明白了，这关这两位大佛什么事情呢？

    那人小声道：“那个叫做苏茂言的，昨天是在一场比赛里面判断出了椎骨内肿瘤。”

    “什么比赛？”工作人员敏锐的察觉到了这句话里面隐藏着的重要信息。

    那人左看右看了一番，才小声道：“和钱医生的比赛，他赢了，钱医生输了，你现在知道了吧？可别在到处去问了，免得把人得罪狠了你都不知道。”

    说完后这人就离开了，只剩下满脸苍白的工作人员。

    天啊，他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谁不知道钱医生平常的气性最小，要是让钱医生知道了他到处打听这事，肯定要被穿小鞋！

    至于为什么今天的委员们会这么反常，他也知道了。

    因为苏茂言已经在比赛里面赢了钱智，要是苏茂言连候选名单都进入不了的话，那就不是在打苏茂言的脸，而是把钱智的脸放在脚底下踩了。

    所以这群委员们，不管是和钱智关系好的，还是和钱智关系差的，都给苏茂言投了赞成票。

    这种运气，工作人员拍了拍脑袋，这种运气他怎么没有啊？！

    正这么想着，就看见百年难得来他们协会一次的钱智竟然来了！

    他立刻躲进了厕所隔间里面，躲进去了之后他才反应过来，他躲什么躲呢，这也太心虚了吧？

    不过躲进去了之后他就不敢再出声了，因为和钱智一起来的还有另一位钱智的狐朋狗友，平常也是在协会里面非常不可一世的，这两个人，他可得罪不起。

    没想到这两人也不知道是没注意还是根本不屑注意厕所的隔间有一间是关着的，直接就开始聊了起来。

    另一位语气不好道：“这次你怎么回事？怎么输给了一个乡下来的医生？是不是他搞了鬼？”

    钱智没有说话，这问题已经很多人问过了，但是他都不愿意回答。

    不过这个朋友却是不见黄河心不死的，又问道：“我才不信他能判断出来什么椎骨内肿瘤，肯定是和医院里面的领导勾兑好了的，一早就看到了病例和检查结果，听说他的老师……”

    说到这里，钱智终于不耐烦的打断了那人的话：“你闭嘴！”

    那人一愣，脸色就变了：“你什么意思？！”

    钱智面无表情道：“苏茂言不是乡下医生，他是北华毕业的，年年都是第一名，还有，这次比赛之前，我和他都没有拿到过病人的病例和检查结果，他的水平不比我差，比你肯定是好一点的，你有这个功夫在这里胡说八道，还不如多去看几本书。”

    说完后钱智也没有在意这个人的反应，直接扬长而去了。

    气的那个人差点没把厕所里面的肥皂给砸了。

    工作人员觉得今天一天的所见所闻都太过玄幻了，因为钱智那个谁都不服气的硬骨头，今天竟然夸了那个叫做苏茂言的医生。

    那意思，应该是夸吧？

    就连工作人员自己都有点不确定了。

    第二天，就在全国的医生都在照常上班的时候，国协发布了今年新会员的候选名单。

    这份候选名单，是剔除掉了三分之一的申请者后得到的名单，也就是说，全国三十多个省市，每个报上来1-3名人员之后，经过初步筛选，国协确定的可以正式被他们纳入考虑名单的医生。

    不要看这只是一份候选名单，事实上因为国协十分难入，所以每年不少医生甚至是把进入候选名单当成目标的。

    因为大家都知道，国协年底的招新工作，是不少医院和医生们最为重视的一项工作，那条关于公布候选名单的通知，浏览量绝对是以万来计算的，和其他的通知浏览量一比，是天上和地下的差别。

    所以尽管只是候选名单，但是进去了之后，可就进入了全国中医师的视线里。

    一想到有成千上万的医生不约而同的打开电脑，然后不约而同的观看同一条通知，研究里面的各个名字……

    如果你是里面的一员，那该有多激动？！

    所以医生们也以进入候选名单为荣，成为不了正式的会员，那擦个边边也是好的啊。

    于是就在这条通知发出去不久，医生们就像是闻到了腥味的猫一样，在朋友圈里、微信群里、□□群里、微博里，到处都转发了这条通知。

    就连好不容易有时间喘口气的郑杰也看到了这条通知。

    “国协招新？”郑杰蹲在厕所里，可有可无的点了进去，每年国协都招新，可是每年人数都很少，而且这些人绝对和他没有关系，所以他对候选名单出来这件事情也不是很在意，毕竟苏茂言根本没有给他们提过申请的事情。

    所以只是打算瞄一眼的郑杰就措不及防的被定在了厕所里。

    他揉了揉眼睛，揉完之后又觉得不太卫生，赶紧把手放了下来，选择再次凑近手机屏幕，看看自己是不是这么年轻就已经得了老花眼。

    没想到看过来看过去，那屏幕上面的苏茂言三个字还是没有变，不仅没有变，在苏茂言后面还明明白白的写着个人信息，不管是毕业院校还是就业单位，那都没有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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