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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〇〇四章 有教无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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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有一个新来的转校生……糟糕!”刘老师慌慌张张地出去了。

    第三个小时,课堂内容进入最后一部分:历代对太史公的评价。当了半天柯南的淘气鬼们也疲了,趴在桌上打瞌睡,认真的几个正唰唰做笔记,教室里十分安静。方思慎慢条斯理地讲着,总算找着点儿师道尊严。

    正自觉渐入佳境,教室后门“砰”的一声巨响,被人直接拿脚踹开了,惊得所有学生一齐回头。一个男生双手抱胸,堵在门口,个子足有一米八几。校服上衣斜搭在肩头,喘息不定,似乎刚从运动场上下来。

    教务处刘老师从他身后钻出来,点头致歉:“对不起,方老师,这是新来的同学,选修你的课。不熟悉环境,来晚了。”轻拍男生的背,“快跟老师道个歉。”又冲方思慎点点头,“耽误您上课。”便转身走了。

    那男生随意扫视一下全场,预备就在门边的位子坐下。

    方思慎问:“新来的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恍若未闻,拖开椅子大咧咧坐上去。似乎嫌地方太局促,伸出两只脚抵着课桌往前推。只听一阵刺耳的摩擦之声,桌椅前后拉开,终于腾出足够大的空间,腿直伸到前边座位椅子底下,上半身软塌塌趴到桌上,胡撸一把头发,眯眼准备睡觉。

    有几个学生像是认得这新来的转校生,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方思慎拿起讲台上的名单,走到他面前:“请你写一下自己的名字。”

    那男生懒洋洋接过去,两眼没有焦距地盯了半晌,才爱搭不理道:“没带笔。”

    其实他岂止没带笔,压根儿连书包都没有。

    方思慎回头,一个女生忙把自己的笔递过来。

    男生拿着笔一顿划拉,名单末尾的空白全占满了:洪鑫。中间那个“鑫”字笔画最多,面积也最大,三个字连起来像一座山。写完,纸笔往桌上一摊,又趴下不动了。

    方思慎替他还了笔,对着名单念出声:“洪鑫。”心想定是八字算命缺金缺土,父母直接取了三座金山当名字。

    那男生撩起眼皮,恰好方思慎转身走回讲台。他名字里最后一个“”字,十个有九个半不认得,这小老师居然准确无误读出来,不由得盯着背影多看了一眼。

    被迟到者这么一打岔,瞌睡的也都醒了。方老师接着讲后人对太史公的各种评说。提到金圣叹大疯子,认定太史公因为替朋友两肋插刀,自己倒霉了却没一个援手相助,于是积了一肚子宿怨牢骚,所以“凡遇挥金杀人之事,便啧啧赞赏不置”。不想诸弟子深得太史公真传,听老师提及“挥金杀人”,顿时“啧啧赞赏”,纷纷替太史公抱不平,教室里又热闹起来。

    方思慎看看时间无多,挥手示意学生安静。正要开口作结,谁知洪鑫被吵得睡不着,居然也听出些前因后果,冷不丁冒出一句:“不就一二杆子嘛!”大概他自己也没料到阴错阳差,恰好旁人都在这时住了口,这句话于是余音袅袅,振聋发聩。

    “哼!乡巴佬!”那边梁若谷与他遥遥相对,声音不大,却一字一顿,清晰可辨。

    洪鑫直起上半身,斜靠墙壁。他个子比梁若谷还高,下巴扬着,眼神却往下看:“你,说谁呢?”

    所有的学生都不说话了,往后看看发生冲突的两人,又往前看看讲台上的老师。

    方思慎下意识地先望向梁若谷,轻轻摇了摇头。然后走下讲台,再次站在洪鑫面前。

    “听你刚才那句话,像是晋州河津人?”

    洪鑫正全神戒备,却不料这小老师先前准确念出自己名字,此刻仅凭一句粗口就叫破自己来历,仓惶间竟颇有些无所遁形。外强中干恶狠狠回了句:“你怎么知道?”

    “我只是凑巧听说,‘二杆子’是河津一带的方言而已。不过你既是河津人,就应该知道,太史公司马子长很可能是你的老乡。前些年关中韩城与晋州河津两地,为争夺太史公故里称号,吵得不可开交,你没听说过么?”

    洪鑫万没想到那傻不楞登的什么太史公二杆子会是自己同乡,不由得狼狈道:“这种破事,我干嘛要知道?”

    方思慎态度温和,娓娓而谈:“说话要有根据,特别是评价他人的时候,事关别人名誉,更不能轻率下结论。孤陋寡闻,妄发浮议,不免自曝其短,贻笑大方。”

    见男生涨红了脸不说话,便住口,也不管他听懂了几成,回到讲台上,面向全体学生:“咱们大夏国广袤无垠,人杰地灵之所比比皆是。巨绅大户,很多不在京城;名门望族,也常常出自乡野。好比晋州河津,历史上就曾经出过许多人物。除了太史公尚有争议,圣人高徒卜子夏,初唐四杰王子安,都是河津人氏。由此可知,城乡之别,只可以分籍贯,不足以论其他。好了,今天就上到这里,同学们再见。”

    学生们听明白了,方老师这是各打五十大板,打得旁听者都心服口服,有几个竟然还鼓起掌来。

    出了教室,方思慎掏出手机设置响铃,恰好电话就来了,是妹妹胡以心。

    “哥,下课了?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方思慎有些奇怪,妹妹语调隐约带着焦急呢。

    “不是来了个新生吗?怎么样?”

    “啊,是,来了个新生,没什么。”

    “没事就好……你那边好吵,方便说话不?”

    方思慎左右看看,转到通往花园的岔道上:“好了,什么事,说吧。”

    “就是新来的那个学生,教务主任今早才想起来告诉我,要我私下叮嘱你,他只要来了,不过分捣乱就行,其余一切都麻烦你睁只眼闭只眼。”

    方思慎想想:“那他的论文——”

    “这你就别管了,人就是来混学分的,总之最后肯定能搞定……喂?哥?拜托,求你了,事关我饭碗啊!那啥,您老正直清高如日月,小妹卑贱低俗如蝼蚁,求您高抬贵手……”

    方思慎听着妹妹在那头瞎扯,终于妥协:“只要不是纯粹抄来的,我就让他过。”

    “那成,我让他班导跟他讲明白。哥,你猜他是谁的儿子?”

    “我管他是谁的儿子。”

    “你是不用管。在国一高,‘谁的儿子’,那学问大了!”胡以心压低嗓音,“你可千万别跟人说啊,这姓洪的新生,是晋州首富,去年‘大夏十杰’,河津乌金矿主洪要革的儿子。也不知拜的哪路菩萨,居然把户籍弄到京里,进了‘国一高’。别的选修课,调查实验之类搞了一年多,哪个组都不肯要新人。也就你这门课,半路起家,拆伙单干都行,又都是文科生,有特殊背景的比例不大,所以主任非安排他来选国学不可……”

    方思慎想: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妹妹这个国文学士,比起自己这个国学博士,对业务实在精熟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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