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所言,或有误会,那也该当派遣使臣速速带兵往边境,解开误会。若并无误会,那我晋也不可这般没有骨气,纵容周军入侵,至少也要抵抗一。”
陆凤楼已然猜了后续,但并不在意,便依着今夜这番闹剧问出了口:“可如今老师中毒昏迷,朝中并无可带兵之人。”
果然,一名英军冷漠武将闻声便绕进屏风,单膝跪地:“陛下!臣北寒锋,愿领兵往鹿北!”
终于露完了所有獠牙。
毒倒楚云声,停了变法,夺了兵权。这便世家与将门联手摆下除夕宴。
摄政王爪牙遍布皇宫内外,但比起宫外势力兵力,宫内显然要少上许多,甚至要少于世家。所以才选了除夕宴,而非玄武门。宫门封锁几个时辰,等一切已成定局,宫外再作何反应也都已不及。
群龙无首,虎符易主,不可一鼓作气,却也得了最好时机。
若赢自然好。
若败了,定下停止变法之计戴尚书,拿了兵权将门北寒锋,又与世家何干?
赵家主定定地瞧着陆凤楼,心里一片坦然。
“北将军想要兵权?”
陆凤楼问。
北寒锋没想小皇帝竟问得如此直白,眼角余光瞟床榻上昏迷不醒男人,心口愤恨与激怒郁结成一团,慢慢冷凝。不久在朝堂上蛮横霸道、拒不交出虎符身影,像一根尖锐带血钉一样,深深地扎在眼睛里。
敛了些情绪,北寒锋回答道:“臣虎符无意,只暂代兵权,平息外乱而已。还请陛下恩准!”
暂代兵权,却不知要代上多久。
陆凤楼自登基以,便同外头恶狼不知纠缠过多久。只从或多或少,都有个更靶在头拦着,让只能看见那些血流涎淌巨口獠牙,却不曾被其撕咬吞噬。
若真被这些恶狼直勾勾盯住咽喉,这还第一遭。
很清楚,世家与将门既然选了今日发难,那必然做好了万全准备。
心里头算计着,不准那情绪惊慌还兴奋,只口中笑意却又低又冷:“北将军,赵爱卿,位该都晋人才。”
北寒锋一怔。
赵家主皱起眉,看着脸上笑意浓郁陆凤楼。
陆凤楼声音平静清淡,听不出太多情绪:“晋人若背叛了晋,那便谋逆叛国,很重一桩罪名。但比起勾结外敌,朕更相信这封战报,纯属虚乌有。”
“和谈刚刚结束,周便有军队犯边,还如此恰好处,偏偏在摄政王中毒昏迷后报。于情于理,只要稍微有点脑人便信不得这件事。但此时此刻,朕却不得不信。”
“为若信了,朕或许还能做几日糊涂皇帝,若不信——”
陆凤楼低低笑了声,将茶碗内已经冰凉茶水慢慢喝完。
殿内鸦雀无声。
有不少臣色骤变,不敢抬头。
北寒锋似有些不敢相信,这昏聩傀儡竟然也有这般心机思绪,敢出这样,便诧然望向赵家主。
赵家主拧着眉头微微松开,态度依旧恭谨:“陛下折煞微臣了。赵家世代忠良,怎敢犯上作乱,欺君谋逆?”
抬眼盯着陆凤楼,“战报虽假,但边境有乱却属实,陛下若不愿收回摄政王兵权,交还将门,那恐怕……鹿北有失啊。”
这已得再明白不过。
交了兵权,那边境无论有没有周军,都自当无事。不交兵权,那即便没有周军,也必会有乱。
陆凤楼早便知道,世家,天下与黎民皆草芥。但即便如此,却仍心头发寒:“没想赵爱卿竟如此方,替朕割了鹿北。”
赵家主低头:“臣岂敢。”
陆凤楼一下一下扣着茶碗碗盖:“交也交,不交也交。朕自便惜命得很,能多活两月,决不少活两月。”
北寒锋立刻道:“陛下圣明。”
陆凤楼看了一眼,觉着同样驰骋疆场,北寒锋这年轻将军却半点也比不上床帐里那名老男人。
听着外头狂卷风雪,淡淡道:“收回虎符倒也不不可,只这太医还未看完,老师还躺在这床上不知死活,眼下就火急火燎地安排后事,却有些不妥,传外头平白污了朕好名声。”
“不如,等几位太医诊完,开了药,再谈此事?”
陆凤楼看向赵家主。
赵家主心里嗤笑,小皇帝这么些年昏庸无能,还谈什么好名声。只如此急惶惶,确实不好看。左右这几个时辰内宫内都世家势力,那些追随摄政王臣俱被扣了起,也犯不上怕什么。
“陛下所言甚。”赵家主应道。
殿内复又寂静下,浪潮归海。
臣们呼吸急促地彼此交换着兴奋激昂眼神,闭紧嘴巴,巴不得那一个个老胳膊老腿儿太医快着些,看完喂了药,早点。
而剩余太医们似乎也明白了眼下局势,躺在床上已不权倾天下摄政王了,而只个无药可救之人,所以后几名太医诊脉甚敷衍,匆匆号过,便连方也不开,就回去熬药了。
一眨眼,药碗端了五六个。
这时候没人想摊上罪名,药自然好药,害人不会,但解毒却也万万不能。
所幸陆凤楼也不挑,一碗一碗端过,掰开楚云声嘴灌进去,动作谈不上半点尊重与温柔。
赵家主在旁瞧着,压下了一点这刺头小皇帝不满心绪。
虽有些刺,但终归磨得平。
药碗全都干净了,陆凤楼叫热水擦了擦手,便掀开床帐,俯身扯开床上人腰带,一只手探过去,在腰间胸口寻摸那枚虎符。
摸一半,窗外突然传金戈之声。
手腕蓦地一紧,被一只沉稳有力手抓住了。
浓郁药香混杂着冰冷幽凉拂在脸上,楚云声沉冷低哑声音如寒石碰撞,平静淡漠:“陛下不该乱摸。臣并非不举。”
陆凤楼抬眼,紧绷心倏地一松,笑了笑,低声道:“那老师……举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