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对呀,陛下。不过是西河一线那几座城池的争执,没必要如此劳民伤财。那几座城池荒凉得很,西河那边也种不得什么,穷山恶水刁民,抢回来有什么用?就当卖大周一个人情,送他们了!咱们借此,还能在条约上占些便宜……”
“几位大人说的极是!”
“陛下,这中原与江南的百姓,和西河那些刁民难民,孰轻孰重,您可要分得清呐!哪就要用我们好百姓的米粮,去换那些刁民的贱命!”
“陛下,忠言逆耳……”
陆凤楼分明还一字未发,满朝堂的大臣却都好像他是个枉顾百姓、穷兵黩武的昏君一样,苦口婆心地劝了起来。
楚云声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这场独角戏,端着茶碗,一字未发。
他想看看陆凤楼会怎么做。
而就在这些官员慷慨激昂说得正兴起时,陆凤楼的声音不高不低,不轻不重地自高处传了下来,压下了太极殿内的喧嚣。
“议和之事朕知道了。那敢问诸位爱卿,仗停了,城割了,那些诸位珍爱的江南与中原的百姓,又当如何救济?”
陆凤楼的神情被冕旒遮着,令人看不真切,但他的嗓音依旧平淡随意,像只是随口一问。
“江南与中原富庶,有什么需要救济的?”一名大臣道。
陆凤楼笑了下:“方才翟大人也说了,这两年天灾频发,江南与中原都是重灾,颗粒无收,怎的就不需要救济了?这几个月的折子朕也看了,中原大雨连绵,裕河决堤,淹没上万亩良田。江南大旱,百姓叫苦连天……”
“前些日子不是还听说,有中原来的难民冲进了陪都鹿城?既然外患不能定,那内忧总要管管才行。诸位爱卿以为呢?”
这番话说得也算是避其锋芒,颇有技巧了。但大臣们显然不买账。
最初发言那位翟大人直接表演了个当场变脸,愤怒道:“陛下怎可将难民与其他百姓相比?难民没了家没了粮,为了口吃的无恶不作,已是与禽兽无异!鹿城那批难民竟然意图让鹿城守将开仓放粮,实乃笑话!幸而那守将意志坚定,当场便将那些禽兽射杀了,不然鹿城的粮仓便是不保了……”
陆凤楼的眼神冷了几分:“鹿城的官员都已撤走,陪都之说也将取消,留着数万斤粮仓何用?况且那批难民总共不过百人……”
翟大人一脸为难地瞄了前头的楚云声一眼,道:“陛下,鹿城可是摄政王的故乡。”
殿内的低声议论陡然一停,静了。
翟大人理直气壮,继续道:“况且马上便是年节,宫中开销甚大,京城的官员们也要往来,这些都是花销。而花销又从何而来?那便是百姓了。”
“年后又是摄政王生辰礼,还是要大办的。陛下,老臣主管户部,但却也不是能下金蛋的母鸡,国库空虚,开销又多,要面面俱到,老臣也是无能为力……”
第一次遇到将压榨百姓,搜刮民脂民膏说得如此被逼无奈,清新白莲的人,楚云声也有点感慨。
当然,最关键的是,这白莲老大人甩出来的锅,还端端正正地扣在了他楚云声头上。
摄政王这名头,确实带着权倾朝野的影响。翟大人满口理由一出,满朝文武竟没一个敢反驳。还有人夸鹿城守将是大才,当机立断避免了乱城之祸。
难民或有可怕,但更多的确是可救。
楚云声距离陆凤楼只有数层台阶的高度,他能清楚地看见陆凤楼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和眼中一闪而过的隐忍。
太极殿内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中。
翟大人左右看了看,没人回应他,摄政王也没投来嘉许的目光,便有点丧失激情了,耷拉着眼皮步态老迈地站回了文官的队列里。
而就在这时,武将中突然传出一道声音:“既然提到战事……陛下,微臣有一事启奏。”
楚云声一偏头,便见一名高鼻深目、面容冷峻的年轻武将走出队列。
这人好巧不巧,便是原剧情中的主角攻,北寒锋。
按照剧情进展,北寒锋应该已经见过慕清嘉了。
陆凤楼道:“北将军但说无妨。”
北寒锋面无表情,看了楚云声一眼,道:“陛下,出征大军已归来两日,既是要议和,想必近日来是不必训兵了,那统兵的虎符……”
剩下的话他没再说,但所有人却都听懂了,目光不约而同一变,或明或暗地扫向楚云声和陆凤楼。
摄政王统兵出征,手握虎符。虽然这些年和皇帝关系越发紧张,但每次班师回朝后,都还是会主动交出虎符。可这次,这上朝的时间都挺久了,摄政王却好像没有丝毫要归还虎符的意思,莫非——
文武百官的眼神都隐藏了各异的情绪,彼此对视,交换着眼色。
楚云声也察觉到了汇聚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和探究揣测,但他早就决定好要怎么做了,便不在乎其他人如何说,如何看。
他没去看陆凤楼,而是撩起眼皮,朝后淡淡扫了一眼:“怎么,北将军想要这虎符?”
北寒锋立刻道:“末将不敢。”
楚云声也没像往常一般,顺势提出归还虎符,而是冷淡地勾起唇角,笑了笑:“不敢便好。”
“练兵之事,一日不可怠。这虎符本王先留着,训一训兵。想来陛下也不会介意吧。”
他抬起眼,看向龙椅上的陆凤楼。
隔着冕旒的阴影,陆凤楼朝楚云声微微一笑:“自然不会。朕……信得过老师。”
但这话音未落,便有一个声音在殿内突兀地刺了出来:“古来元帅将军战胜归来,无有不交还兵权者!今日摄政王不愿归还虎符,借口练兵,可是要印证了民间流言?”
“臣劝王爷,归还虎符!”
楚云声回头,便见文武百官的脸上涌上了看戏的表情,还有些隶属世家势力的官员,神情晦涩,都齐齐注视着这个愣头青。
“本王若不还呢?”楚云声直视着那名怒发冲冠的大臣。
愣头青梗着脖子道:“那臣便撞柱在此,血谏圣上,铲除奸佞!”
楚云声微微皱眉,还未说话,便听到陆凤楼突然嗤笑一声,语气随意道:“朕和摄政王说话,你来裹什么乱?想撞柱,便撞,使劲儿撞……朕还嫌这太极殿的柱子不够红呢。”
愣头青悲愤交加,扑通跪倒:“陛下!”
陆凤楼道:“不撞了?那便带下去,砍……”
“来人。”
楚云声打断了陆凤楼的声音,太极殿外的守卫闻言迅速进来两个,楚云声扫了那大臣一眼:“拖下去,关天牢吧。”
他又看向脸色难辨的陆凤楼:“陛下,一个愣头青罢了,何必为此烦心?”
陆凤楼沉默片刻,慢慢笑了声:“老师说的是。”
一场乌七八糟的朝会,就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朝会散了后,楚云声没理会那些围拢上来的或是试探或是溜须拍马的人,径自出了宫,乘坐马车回了摄政王府。
王府内,对楚云声最为忠心的亲信狄言将一封密函递给楚云声,同时压低声音道:“王爷,上朝时那愣头青应该是世家的人,世家的态度……”
楚云声打断他:“他不是世家的人。”
狄言一愣。
楚云声却没解释,而是转口道:“西院那满屋子莺莺燕燕,都找了好人家,送走吧。”
狄言有点懵:“那些人虽然王爷未曾碰过,但好歹名义上是王爷的妾侍,这突然送走……还有王爷,昨晚那信里的事,你对皇帝……”
“本王想养一头狼。”
楚云声淡淡道:“但本王不止想养大这头狼。本王更想要教会这头狼,如何生存,如何捕猎,如何养大自己,养大整支狼群。”
楚云声扫狄言一眼:“外面的那些流言不用管,但日后府内不许再提什么禅位之说。本王可是个忠国爱君之人。”
狄言听得满头雾水,看着自家王爷,总感觉哪里变了,但细看,却又好像哪里都没变,还是那么冷淡清濯,不喜不怒。
另外,不该是忠君爱国吗?忠国爱君,又是什么说法……
作者有话要说:*
前段时间因为下乡和身体原因鸽了太久,orz不请求小可爱们原谅了,拿回了电脑这几天开始努力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