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拖进了月光照射不到的树林阴暗处。
他们的行动很迅速,朱鬼柳只看到那被拖进阴影中人其中的修长一脚。
空地边上的一个白发的老人似乎想奋力拦住其中一个男子,想要阻止他拖走的晕死了的年轻男子。
但还没有起身就被枪托狠狠地砸晕了。
而后那个凶猛的男子骂骂咧咧说了几句,因为太远,是以朱鬼柳没有听清。
只是那老人倒下去的时候撞到了车门大开,被洗劫一空的加长轿车上的箭头车标上刺到。
于是老人脸朝上一翻,一下跌落在轿车的轮胎边上,花白的头发上满是血迹,脸上也是一片的血肉模糊,看上去十分骇人。
朱鬼柳看得猛的一个激灵,转身蹲了下来,心里一阵发慌。
只是想到什么,又不由地扒在高架桥的护栏上偷偷看着——那老人躺在车旁一动不动,似乎是气息奄奄。
朱鬼柳出生二十多年来,连同她成为警司的这几年也没有遇见过这样明目张胆的恶劣事件。
朱鬼柳自认为自己受过的最大考验就是自己和自己内心的苦痛挣扎——而且她一直以为那才是一个人最无能为力的事情,而暴力则是最低劣的手段。
不过现在看来,一直都是她错了。
因为现在,就连摆在眼前的现实暴力她都没办法解决,她这个所谓的高级警司,向来最擅长攻伤于心的人竟然碰见这样的一场纯暴力的祸事,而她一个人却根本无力抵御!
朱鬼柳看着山谷下的歹徒几乎要将所有的人都拖进树林里了,心里一阵着急。
但现在时间已经将近凌晨,这条环城高速路因为华国和西国新开通的海底新航路的开发而闲置下来,人烟稀少,显得有些荒凉。
朱鬼柳稍微往外探了一下,没有看到任何车辆经过,重重叠叠的山坳也没有任何车辆即将行驶过的样子。
而最近的警亭离这里也有十三公里远,就算她现在叫人来也来不及了。
朱鬼柳独自站在这凉风如月的高架桥上,心里有些微的害怕。
但她眼一闭,想起她这一生致力于司法,和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时,眉头微微皱眉了一下,再睁开眼时,她的目光变得冷静锐利。
她沉了沉心,伸手把仍在闪的计时灯的电线扯断,频繁亮着的小灯一下子就灭了。
然后朱鬼柳从车里拿出挎包,飞快的穿上披风外套,往回跑,跑到了高速路穿过与山腰连接护栏——那里是可以向下延伸到山谷的一处连接。
她取出手机给自己警局发了个一级案件通报的特讯后,怕手机突然的声响影响救援,就关了手机,只留下可以卫星定位的功能。
然后她从包里取出从未用过的□□,看着那枪在如华的月光下闪着锃亮的光,不禁有些紧的喉咙感到了不适。
但朱鬼柳甩了甩头,把这些瞬间抛在脑后。
然后她利落地从护栏处翻到了山腰上,顺着山势向下飞快地到达了刚刚观察的空地边缘。
月光亮如白昼,朱鬼柳却是尽力压住自己的喘息声,蹲在草丛里。
然后她抬头向上看到自己刚刚站的位置——还好,连接在两座山间的架空路段有些繁复,几乎没有人会在意到那个靠近护栏的临时停靠点。
朱鬼柳收回心思看向空地,拨开遮挡视线的草丛,朱鬼柳只看到那辆加长轿车的残影,而那些刚刚驻守的歹徒却不见踪影!
朱鬼柳不敢走出去查看,只好换了个角度探了一下,这一下就看见驾驶座上和副驾驶上被爆头的司机和保镖模样的人,还有轮胎旁的一摊血迹斑斑。
一个匍匐倒地的保镖,加一个横卧在车座后排的尚未走出的手下。
朱鬼柳依稀记得那个箭头车标牌子的车名,但却想不起来,不过现在可不是考她记忆力的时刻。
她想了想,决定不穿过空地,而是从草丛边缘绕进刚刚他们消失的那个树林方向,虽然绕得远了点,但胜在安全。
莫城地处华国首都边界,但却是一片工业化趋势下难得的森林覆盖率最高的地方,至今为缓解首都空气质量指数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而对于从小就住在山城里的朱鬼柳来说,她的方位感和认路分析本领必须得要好,否则她一出门就会迷失在不尽相同但却类似的街道里。
朱鬼柳小心翼翼地靠近刚刚他们消失的地方,竟然看到了细微的延伸而去的独轮车轮印,只是在蓬松的落叶上并不明显而已。
朱鬼柳心思电转,意识到那群歹徒大概是把那些人运到了其他地方,那么他们应该还是活着的……
只不过朱鬼柳看了眼那个高大崎口树木下渗人的黑暗,浓密的树木遮挡住了大部分光线,一丝一丝阴凉的风从树林深处吹了出来。
朱鬼柳不由地紧了紧身上的外套,眼神复杂地看向黝林的缝隙里面。
老实说她是有点想等着警队来一起搜寻的,毕竟她一个人追不追得到还是另一回说,追到了救不救得了人又是另一回说,如果搭上命还是眼睁睁地看着悲剧的发生的话,那她真的会一辈子都活在这个噩梦当中的。
这一瞬间,朱鬼柳似乎才后知后觉到原来作为一个“机器人”来说她也是有情感的。
一向标榜正义,主张克制黑暗势力带来的恐惧,强调司法公正的她居然也会怕死!
这点想法看来未免显得有些可笑,她还以为她总算出尘了,却没想到自己也是自私自利的。
而同一时间,在莫城七局警务办公室里今夜负责接受警讯的处理的警员安秀禾躺在椅子上翘着腿,偌大的警讯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在,没人和她说话,她也照旧做些其他的事打发时间。
因为莫城七局对于这个警讯处的看法有些鸡肋,所以配套设施并不完善,像是摆门面的一个存在的地方,是以只有一个女警也不奇怪。
而无所事事的安秀禾在刷手机间隙,百无聊赖的时候偶然看到一条红色的一级警讯警告的时候吓了一跳,手机都差点扔到地上。
她父亲是莫城七局的警长,当时毕业安排她到这个闲暇的职位时,安秀禾是不满的,只不过她没什么惊人的特长,而一向正直的父亲这次也是好不容易才利用职权帮她的,所以她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华国每个警局都有自己的警讯处,是供警队人员在外执行任务或者是平时有危险时没有时间或者无法出声提供的寻求支援的通道。
普通的警员发来的如果不是重大案件,一般也是归做普通警讯,名字字体都是灰色的。
而中层人员的警讯名字和警讯一般是橙色的。
除却高层人员的名字字体是绿色的一级通报,红色的代表警讯的高严重程度以外,如果类别都是一般案件,那么先从高层开始通知处理。
案件的重要级别也是如此,如果是重大案件的话,则按照案件级别优先处理。
所以像朱鬼柳这样的红色一级警讯,绿色一级通报的性质来说,属于特讯。
可安秀禾也不知怎么地,眼眯了起来,盯着大屏幕上那象征通行第一的绿色名字时,不免红了眼。
朱鬼柳明明也是一事无成,只不过会写几篇文章口头说说而已,却当上了莫城七局唯二的警司。
连自己兢兢业业的父亲安国志从警三十多年也不过是警长而已,同样乳臭未干的她凭什么能够那样?
莫城七局警员配备稍逊首都一筹,但因为太过接近首都,也是很重要的部署力量。
而莫城其他六个警局大都分布于南,资源配备也没有那么重头,所以莫城七局还算是很有名气的,起码对于莫城来说是这样的。
华国规矩,每个警局只有一个局长,两个警司,下去就是三个警官,至于警长,警察,警员,和义警是浮动变化的。
局长自然代表警局,不过不是最高决策者,主要是负责出席同部级的会议,和重大新闻发布的中央指派的文官。
而警局里的大事决策则需要和两个警司一起决策,莫城七局的警司郭斯嘉就是当了了七年的特种兵,去年转业为警司的,不过在局里的地位甚至不如”浸淫“莫城警局多年的朱鬼柳!
郭斯嘉虽是特种兵,皮肤却是难得的白皙,温雅,人也不同于那些兵营里豪迈的大老粗,反而有些独有的秀丽,安秀禾一想到他那带着笑意的眼就不由地脸红。
而朱鬼柳,安秀禾一想到朱鬼柳在郭斯嘉请教她司法的时候还不情不愿、傲娇的样子就不禁恨的牙痒痒。
而且她们警局的局长也是新调来的,很多问题也需要征询她的意见,搞得朱鬼柳反倒像是莫城警局的老大似的。
而朱鬼柳底下还有三名警官是负责警局里大小事务的执行,秩序维持,围着她打转。
至于下面破案的警长等,朱鬼柳让他们逐级管理。
而自己的爸爸安国志,在莫城警局警长位置辛辛苦苦坚守三十多年来,朱鬼柳却一点给他晋升的意思也没有……
安秀禾一想到这就恨,而且恨的咬牙切齿。
是以朱鬼柳作为七局的唯二警司,她的手机上也有专门通道向局里发布警讯——名字是绿色,警讯信息因为特殊所以是红色字体,在一片空白跳动的液晶显示器上异常醒目。
可坐在那里几年都没遇上过三级警讯的安秀禾不知为什么就是对那无感了,既不报道,也没动作,反而嫌那东西跳的刺眼,把它删了!
朱鬼柳是不知道她人缘这么差,竟然在这种事上被坑了一把,但安秀禾似乎也并没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只是单方面的认为找到机会赚回一把了。
如果安秀禾知道她这随意的举动将在以后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时,她肯定不会这样做,但人事就是这样,后悔是没用的。
朱鬼柳还不知道安秀禾压根就没上报的事,心里祈祷着他们那个闷骚的中年局长,和老是爱斜眼睨她傲娇模样的郭斯嘉警司刚好都在,能看到她加注“猜测六名配枪男子,或以上,人质多名,不知”的信息,而且重点是在配枪上!
天知道华国禁止枪支的法律有多严苛,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歹徒,竟然如此胆大妄为地在离首都这么近的地方,又恰逢西国重要人物来华的时节为非做歹!
寒风瑟缩地刮过,朱鬼柳躲在茂密树叶遮蔽的大树上瑟瑟发抖,努力克制身体的抖动却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