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2：178，同病相怜

/>     本来，陈白羽并不知道阿爸在教局遇到的冷眼和嘲弄。

    在她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上川外的时候，班主任告诉她，她有一个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阿爸在教局遇到的一切，被人当笑话一样宣传开来。很多人笑话他傻，蠢，乡下佬没有见识，什么都不懂......

    当然，也有人说他爱女心切什么的。

    也是那一刻，陈白羽想要权势。她最后选择走政治，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阿爸的那一跪。

    凭什么别人能把她阿爸的尊严放在脚下踩？凭什么别人能高高在上的嘲弄戏耍阿爸的一颗爱女心？

    阿爸丢失的尊严，她要帮阿爸找回来。

    后来，在她玩弄权谋，让很多人为当初的嘲弄付出代价的时候，曾经高三的班主任过来找她，希望她不要忘记初心，不要被恨意遮蔽了双眼。

    不过，陈白羽表示她一向都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别人可以肆意的嘲讽她，鄙视她，甚至算计她，她都不会在意。

    因为成王败寇，被人算计是她没有本事。

    但她不能容忍别人肆意践踏她父母的尊严。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有同学因为心脏病晕倒，陈白羽突然的就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阿爸担忧的脸，想起阿爸关切的目光，想起当初带着吊针的考试，想起等在走廊外面的阿爸......

    因为晕倒的女同学家境不好，所以政一班的班长在全校发起了捐款。一般同学都一元，两元，陈白羽也没有太突出，捐了五元。

    捐款后，陈白羽也在暗中关注这件事的发展。听说那个女同学的身体很不好，还在医院。

    “小羽毛，听说我们班捐款是最少的。班长不太高兴。”叶清娜靠在陈白羽的耳边轻声说道。

    “有什么好不高兴的？捐款自愿。”

    陈白羽刚说完，班长就走上讲台，希望大家能够慷慨解囊，为有需要的同学出一份力。

    虽然不同班，但同一届也算是缘分了。

    而且，在分文理科班之前，也有不少同学和钟夏是同班同学。一人有难，八方支援。

    一人有需要，人人伸出援助之手。

    班长说的慷慨激昂。

    班长说完了，副班长又上台动员，总之就是捐款，尽自己的力量去捐款。不要因为不是同班同学，爱心就有所保留。

    班上的同学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懵。

    爱心有所保留是不对，但这样逼迫别人捐款，好像也不对吧。

    陈白羽和叶清娜对视一眼，然后低头继续坐习题。

    两个班长动员后，班上的宁心同学也走上讲台，一边哭一边乱说一通。

    大概的意思就是，如果不是非必要，他们并不想要别人的捐款，但是没有办法，家里穷，又生病了云云的。

    同学们更懵了。

    宁心曾经因为在校门口被车撞了而接受全校师生的捐款。所以，现在她走到讲台上恳请大家伸出援助之手的时候，大家能理解。

    但她说的话，大家就有些不高兴了。

    什么叫你们也不想要别人的捐款？

    难道他们捐款还捐错了？

    既然接受了别人的捐款，就不应该再说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

    更让陈白羽无语的是，在宁心同学一通乱说后，班长竟然站在讲台上，一个一个的问班上的同学捐多少。

    从第一排第一桌开始，一个个的问。

    让同学们顶着全班同学的眼神认捐。

    明晃晃的逼迫捐款。

    陈白羽和叶清娜都有些不高兴，但当班长喊，“陈白羽，你捐多少？”

    “陈白羽？”

    “捐多少？”

    抿抿嘴，陈白羽很无奈，“五元。”虽然她对那个女同学有同病相怜的同情心，但也不高兴被人这样逼迫。

    而且，她本来就已经捐了五元了。

    “叶清娜，捐多少？”

    “五元。”

    不少人都不太高兴，但没有人好意思直白的说出来。毕竟，班长和副班长就站在讲台上，一个个的问。

    因为第一排第一桌的同学捐款是五元，所以接下来的同学都没有超过五元的。

    一圈下来，全班所有的同学都认捐五元。

    “小羽毛，我这个星期的早餐没有了。”叶清娜抿抿嘴，不高兴的转动着手中的笔。

    “就当日行一善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虽然这样说，但谁被逼迫捐款的时候，心情都不会太好。

    虽然被逼捐款有些不高兴，但陈白羽还是忍不住暗中留意那个有心脏病的女同学。

    后来听说那个同学被家人带回家去了，连着学校的捐款一起。

    听说那个女同学家庭不富裕，家境不好，而且去看望的同学还说她的父母重男轻女。

    她的父母一再在去探望的老师和同学面前说家里穷，没有钱医治。

    明明所有花费全部是学校的捐款，但她妈却一再的埋怨女同学有病连累一家人，干脆死了算等等。

    而且，她妈在说话的时候有些口无遮拦，居然当着很多同学的面埋怨捐款太少，学校的同学没有同情心等等，让不少同学尴尬而有些不高兴。

    家人把女同学接了回去，然后来学校办理退学手续，还哭着求着让学校退还半个学期的学费，还有住宿费等等。

    看着家长把钟夏同学的生活用品统统收拾走，同学们都有些担心。特别是宿舍的同学发现，钟夏妈妈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把其他不少同学的洗衣粉或者牙膏之类的东西也给收拾走了后，就更担心被接回家的钟夏同学了。

    陈白羽请了一天假，去看望钟夏。

    虽然他们不是同班同学，也不曾经有过交集。但她希望这个女同学能够坚韧的活下去。

    钟夏同学家有些简陋，还有些脏。因为养着家禽，所以家里到处都是鸡鸭的粪便，看得出来已经很久没有清理了。

    房间里的很多地方都爬着蜘蛛网。大厅中央摆放着的木桌黑漆漆的，桌面上还带着一层油迹。

    “你是？”钟夏看到陈白羽有些意外，她认识陈白羽，但陈白羽不应该认识她。

    陈白羽同学是市一中的风云人物了，学校的橱窗有好几个奖杯都是陈白羽同学拿回来的。

    她不仅英语好，听说还会法语，也会弹钢琴，还多次获得大奖。而且，她的成绩也好。

    让钟夏印象最深的是，高一第二学期的一件小事。陈白羽同学在期中考试的时候考到了全年级第五，然后她的照片被贴在学校门口的橱窗里。

    每个年级的前40名同学的照片都会贴在学校门口的橱窗出，作为榜样让同学们学习。

    陈白羽同学的照片被贴的第二天就被人撕走了，学校的橱窗还被人撬坏了。让学校恼火了很久。

    当时，钟夏路过陈白羽身边的时候，听到她和几个同学说，“漂亮也是罪。”

    那时候的陈白羽很自信，很漂亮，就好像一颗会闪闪发光的东珠。

    美丽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是羡慕的。

    但也知道，有些人是羡慕不来的，因为她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父母呢？”

    “你现在还需要人照顾。”

    钟夏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她的父母重男轻女，她能考到市一中，能继续读书，是因为她到村委借了学费。

    否则，她一早就像村里别的女孩那样出门打工了。

    每次回来，她妈就说谁家的谁一个月能赚多少多少，就是希望她不要继续读书出去打工。

    打工赚钱给大哥娶老婆，给小弟读书交学费。

    “一个人要学会爱自己。别人不爱你，没有关系，因为这个世界的感情本来就是脆弱的。即使是亲情，有时候也可能是冷漠的。如果连你自己都不懂得爱自己，你还能指望别人来爱你？”

    “其实，你很明白，你现在的身体根本就不能出院。为什么要答应你父母回家来？”

    “回家后，同学们的捐款应该全部在你父母手里吧？你真的有想过后果吗？”

    陈白羽语气有些冷，如果不是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怜悯在，她是不会过来的。一个人明知道后果，却还傻傻的不知道反抗，这是在拿自己的命在玩笑。

    再说，同学们的捐款是给她看病的，而不是给她大哥起房子娶老婆的。

    钟夏的脸色有些不好，“我知道。”

    但是她没有办法？那是她的父母。

    “你就没有想过要改变自己的处境？”

    钟夏摇摇头，“能怎么改变？”她没有钱，所有钱都掌握在父母手里。而她的爸妈一直都重男轻女。

    最重要的是，她的病需要很多钱。医生也说了，即使花费了很多钱，也可能好不了。

    她不明白，她明明就是一个小小的感冒，怎么就突然变得这么严重了？

    “即使有同学的捐款，也不过是杯水车薪。”钟夏讽刺的笑了笑，“我家里没有钱一直给我治病。”

    一开始，她是不甘心的。

    她还这么年轻，怎么能就这样的死了？

    她还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呢。

    她还没有恋爱过，她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尝试过。

    她不甘心。

    “既然不甘心，那就坚强。”

    钟夏盯着陈白羽的眼睛看了好一会，“你为什么来看我？”

    “因为我也有心脏病。先天性的。我希望你能坚强的活下去。”陈白羽同样盯着钟夏的眼睛看，“我阿祖常说，想要活着，就是最好的药。”

    “我没有钱。除了家里，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如果没有希望，她可能会在父母一遍遍的洗脑下选择放弃。但是，如果有希望，即使是一根稻草，她也愿意紧紧的握住。

    “我可以借钱给你。但要写欠条。”

    “好。我从村委借学费也是要些欠条的。”

    最后，陈白羽和钟夏同学商量，如果离开家，然后如何瞒过她的父母在外面治病。

    两天后，陈白羽通过靳四新把钟夏同学安排去京都治病。至于她的家人，则有钟夏同学自己安抚。

    后来，陈白羽才知道，钟夏同学给家里留了一封信就走了。

    现在，钟夏同学的家人还有村里人都觉得钟夏应该是对生活无望了，才想要找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偷偷死了。

    “怎么这么傻？要死也是死在家里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家人赶走的。”

    ......

    钟夏同学失去消息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浪，甚至连波纹都不算。大家都在忙着高考，哪里有时间谈论别人的八卦？

    很快，又有消息传来，说钟夏家人说的，她已经死了。

    叶清娜叹口气，“居然死了？真的死在外面了？”

    陈白羽知道钟夏没有死，正在京都积极治病呢。听说，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

    “她明知道自己的父母重男轻女，为什么还要在身体不好的时候跟着回家？”叶清娜有些想不明白。

    “听说她爸妈还要用捐款来建房子给她大哥娶老婆呢。呸。”叶清娜很鄙视这样的父母。

    简直就是刽子手。

    “父母是不能选择的。”

    只能面对。

    当然，面对不了了，就逃离。

    陈白羽的手贴在心口处，感受着跳动的心，突然的很想阿爸阿妈了。想要听一听爸妈的声音，想要告诉爸妈，她爱他们，深爱着他们。

    下课铃响起，陈白羽不顾老师不赞同的目光，第一个冲出教室，直奔IC电话亭的方向而去。

    去年，学校在校门口还有宿舍楼下装了IC电话亭，只要插上IC电话卡就能打电话。

    去年，四哥给废品收购站装了电话机，和爸妈通话就变得方便很多。

    陈白羽一周给爸妈打一次电话。

    现在还没有到周末，爸妈接到陈白羽的电话都有些意外。

    “小五，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是不是被欺负了？”

    陈白羽听着爸妈在电话的另一端有些急切的问候，笑得甜蜜。她能听到阿妈抢话筒的声音，能听到阿妈埋怨阿爸碍事的声音。

    “阿妈，我没事。就是想告诉你，我高考能有30分的加分。”然后笑着和爸妈撒娇，说想他们了，说高考后就要去东莞看爸妈。

    爸妈则是千篇一律的让陈白羽不要紧张，要吃好，睡好等等。

    总之，身体第一，考试第二。

    “你二姐三姐成绩一般都能考上大学，你这么聪明肯定能考上的。不用紧张，顺其自然就能考上了......要注意营养，要多喝鸡汤。我准备给你寄一箱生命一号和红桃K......”

    陈白羽很享受爸妈的关心，她喜欢这种被关心的感觉。

    “阿爸，我想你。阿妈，我也想你。”

    “阿爸，我爱你。阿妈，我也爱你。”

    “又乱说话。陈小五，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女孩子不能轻浮。”

    陈白羽立刻保证，以后绝对不乱说话。

    “你呀。保证了多少次？女孩子要端庄，不要轻浮。轻浮的女孩子，会让人看不起的。”

    陈白羽耐心认真的听着。

    即使阿妈已经说了八百遍，陈白羽也当第一次听到一样的认真，然后保证不再犯。

    “认错快。犯错更快。”阿妈嘟囔一声，然后和陈白羽说起二姐的男朋友。

    二姐复读后考上了本省的大学，广东民族学院。

    陈白羽知道这所大学在1998，也即是明年的时候会更名为：广东职业技术师范学院，在2002年的时候再次更名广东技术师范学院。

    二姐的男朋友听说是同学的同学的朋友，是药学院的学生。二姐在确定恋爱关系前给阿妈打电话，询问了阿妈的意见。

    阿妈让她自己考虑，觉得合适的就谈谈，不合适就分。现在和对象分手也不是丢脸的事情了。

    不过，阿妈一再的叮嘱二姐，千万不要轻浮，更不能轻贱自己。

    “哎。我和你爸不看着，也不知道人品怎么样？你二姐脑子没有你灵活，你多提点她。不要被人哄两句，就傻傻的什么都答应。现在的男孩子可没有过去的老实了......”

    “听说学校恋爱也不靠谱了。很多人都是一毕业就分手了。不过，也幸好你二姐的男朋友就是本省的，否则，我是不会同意的。”

    “妈，二姐已经是大学生了。”又不是小学生，还怕被人骗？虽然二姐老实，但也傻人有傻福。

    上辈子，二姐也是大学时候就选定男朋友，然后毕业结婚生子，一辈子平平淡淡，但也幸福。

    二姐的性格，也是平淡是福的人。

    相对于三姐的折腾，二姐就要安分守己多了。

    陈白羽很想提醒阿妈一句，与其担心二姐还不如多担心三姐。

    算了。

    暂时不要吓阿妈了。

    这辈子和上辈子已经不一样了，三姐也不一定就会在感情的路上瞎折腾。

    “你二姐找了个本省的对象，我不担心。我就担心你三姐。常说要找个有钱有才华的。哎。钱财都不如人品重要......我还担心她要找个外省的，听说外省有很多男人的脾气不太好......陈小五，我告诉你，找男朋友就要找本省的。最好就是找一个像你爸这样好脾气的。”

    “可要记住了，脾气千万不能坏。”

    为了儿女的婚事，阿妈也是操碎了心。

    相对于两个儿子，阿妈更担心三个女儿。怕女儿识人不清，嫁了个不好的男人，或者男人很好，家庭不好，婆婆不好等等。

    女儿长大了，总有很多烦恼。

    就怕女儿过得不好，在自己不知道，看不到的情况下被欺负了。

    虽然大唐农场没有磋磨儿媳妇的恶婆婆，但别的村不少，阿妈也听说过不少。现在女儿长大了，要结婚了，阿妈最担心的就是自己宠着长大的女儿会遇到坏男人，恶婆婆。

    陈白羽只能安慰阿妈，让她不要担心。

    同时也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探一探三姐的情况，不希望三姐再次因为男朋友的事情和阿妈闹腾，让阿妈操心担忧。

    上辈子，三姐找了个外省的男朋友，阿妈不同意，然后两人还因此而吵了起来。

    想起阿妈上辈子的眼泪，陈白羽就不希望三姐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