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穿着宽松的常服,盘腿坐在帐中,身前点着一盏琉璃灯。琉璃灯应该是刚点起来的,因为帐中闻不到一点烟火气。
看起来倒是个闭门思过的样子,不过看到天子进帐,刘修也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小天子,脸上虽然没有倨傲之气,也看不出有什么请罪的诚意。小天子一时恍惚,好象又回到了小时候,他犯了错,刘修就这么静静的坐着,等着他主动认错。
唉,看来他还是觉得我错了,是等我来认错的。小天子叹了一口气。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弟子拜见先生。”按照弟子拜师的礼节,一板一眼的行礼。他的文先生是卢植,卢植是个讲礼节的人。在这方面,他做得无可挑剔。
刘修静静的看着小天子,看着小天子跪在他的面前。嘴角这才轻轻挑起。他抬了抬手:“陛下请坐。”
“谢先生。”
“闻说先帝驾崩之前,曾经留给陛下两件治国重宝,不知陛下还记得吗?”
小天子愣了一下,随即回答道:“记得。一件是先帝手注的韩非子,一件是先帝随身携带的一枚石印的仿制玉印。”
“你知道那枚石印的印文吗?”
“知道,是道家老子所语,治大国如烹小鲜。”
“知道这枚石印是从何而来吗?”
小天子茫然的摇了摇头。他那时候还小,只知道这枚石印先帝随身携带。从不离身,最后还随葬了,却不知从何而来。
“那是我手制献与先帝的。”刘修抬起头,静静的看着小天子:“陛下随身把玩多年,最终将石印变成了玉印,并郑重其事的交给陛下,陛下难道还不理解其中的意思吗?”
小天子眨了眨眼睛。揣摩着刘修的意思和先帝的意思。他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明白先帝把这个交给他是什么意思,可是他不明白刘修现在问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请先生指教。”
“看来你还没有真正的领悟陛下的心意。”刘修轻声叹了一口气:“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先帝的错,是我的错。当初应该让你到太极道馆的厨房去帮几天闲,亲手烹制一下小鲜,你现在就不会理解得这么隔了。”
小天子皱了皱眉,他知道隔这个词是刘修的独创,所谓隔,就是指人做学问半生不熟,在通与不通之间。能够跨过这一步,就真正进入圆通无碍的境界,跨不过这一关,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
让我去烤小鱼吗?小天子暗自苦笑。
“先帝聪明过人,智慧无双,只是可惜知道太晚,无力回天。陛下还年幼,当用心学习,厚积而薄发,不可再步陛下后尘。”
小天子暗自撇了撇嘴,嘴里却恭敬的应道:“喏。”
“原本想把袁家当成小鲜,让陛下试试手艺。现在看来有些操之过急了。陛下,请让臣能为陛下演示一番如何?”
“先生是指攻打平舆的事吗?”
“是,又不仅仅是。”刘修语气平淡从容:“如果陛下学习得足够快,那袁绍就是陛下的小鲜。”
“如果弟子愚笨,进步不如先生所期呢?”
“那就只好由我再给陛下演示一遍,然后找别的小鲜让陛下试手了。”
“敢问先生,如果袁家都是小鲜,天下还有什么比袁家更大的?”小天子的声音变得冷了起来,抬起头,看着刘修,眼中抑制不住的愤怒。
刘修不说话,低下头,慢慢的搓着手指,根本无视小天子要喷火的目光。过了片刻,待小天子气沮,这才轻声笑道:“天下之大,袁家充其量也就是小鲜罢了,陛下如果想大展拳脚,大鱼有的是。”
小天子抗声道:“先生是要教我做一个穷兵黩武的皇帝吗?我实在不敢当。”
“不然。不知道量力而行,竭天下之力而征伐,那是穷兵黩武,如果量力而行,就是跨有四海,奄有八极,又和穷兵黩武有什么关系?”刘修微微一笑:“陛下,大丈夫当胸怀天下,守在祖业上过日子,又算什么英雄?”
小天子气极反笑:“那就请先生先烹制袁隗这条小鱼,让弟子借鉴一番。”
“这是自然。”刘修当仁不让的点点头:“请陛下拭目以待。”
“不知先生要多长时间才能竟功?”小天子忍无可忍的追问道。
“这个嘛”刘修略作沉吟:“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秋收,那就在秋收之前解决他,然后安安心心的收割。”
小天子咬着嘴唇,生了半天的闷气:“那我就拭目以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