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玄冰刻悔（上、下）

的脸庞消瘦而带着恬静，苍白而充满希冀，悠长的呼吸异常缓慢，很久方才有一次的心跳昭示她正处于深深的闭关之中。她那没有任何装饰的素服，和这周遭的环境无不彻底地融合在一起。

    这简陋到极致的小屋，那熟悉到魂魄深处的容颜，让金锋的泪水一下子就流下来。

    卓玛，我的卓玛，金锋回来接你了……

    ……

    然而，入定闭关的修士是不可能听到金锋心中的呼唤的。同时，卓玛此时也是万万不能打扰的。

    金锋擦擦眼角的泪水，平息一下沸腾的心情，回首望去，冥皇昊星早就没有跟来，似乎知道这里将是有情人重逢的专属领域。

    金锋自然没有去打扰卓玛，他在卓玛的面前盘腿坐下，出神地看着面前这个凄清到令自己心碎的女子，他的目光专注而充满柔情，他记住了她的每一绺发丝的位置，每一处素衣的褶皱。

    眼前闪动的一幕又一幕，都是昔日相知于黄龙秘境的林中漫步，相惜于高原海子的绵绵话语，还有那自己误入魔道离开黄龙时她的凄苦和无助……

    如今，魔道也罢，仙道也罢，金锋还是那个金锋，只是，彼此的心境早就不在年轻。

    不必说身经百劫，单单是几百年的容颜割断，也胜过凡俗数次轮回。

    卓玛，金锋一生坎坷，你是上天赐给我的最大慰藉，也让金锋也慢慢等等你吧。

    ……

    转眼十多天过去了。

    这时空夹缝中，是没有时间概念的，但是，金锋根据自身的感觉，知道时间已经过去十多天了。

    卓玛还是没有出关。

    他的心中有些焦虑，这时空夹缝中虽说也有五行灵力，但是其浓厚程度远远不及外面的现实世界，卓玛这样刻苦的闭关，收效未必明显啊……他真想唤醒卓玛，和自己回到洪武星断云谷内继续修炼。

    最后，金锋实在忍不住用神识查看卓玛的体内，赫然发现卓玛气海中竟然没有元婴，金锋心中大惊，但是瞬间明白了，卓玛的修为已经到了分神后期，一定是神识指挥元婴离开了本体，在附近活动。

    从出窍期开始，修真者的元婴就可以离开躯体，但是不会离开太远，毕竟没有躯体保护的元婴是那般的弱小，分神后期的修真者，元神产生的神识可以附在元婴身上，具有一定的攻击力，但是还是很脆弱的。

    金锋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这个时空夹缝中的能量乱流如此凶险，要是卓玛的元婴离开本体后，哪怕遇上一点点的空间能量，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何况，这十多天，金锋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卓玛身边，丝毫没有感受到她的元婴回归的迹象。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金锋的额角渗出来，他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得异常厉害，浑身经脉异常亢奋，几乎临近崩溃的边沿……

    也许，金锋这一生，从来没有像这样惊怖过，心神立即失守。

    他丹田气海中那漩涡状的“暗能量黑洞”开始疯狂的运转，瞬间，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的各种能量慢慢的渗进金锋的气海。

    气海中心那颗远古木灵幻化的大树，其所有的枝干早就布满金锋的每一处经脉和血管，此时似乎受到这时空夹缝中异常能量的刺激，开始不断的舒展它的能量网络。

    金锋心中对卓玛的惶急，让他根本无暇顾及自身的危急，当他发现自己的异常时，发现丹田中那颗大树似乎已经不在受自己节制。

    就在这危急的时刻，一片虚幻的枝叶，在金锋的头顶出现，瞬间，他的身边出现无数的枝叶，绿莹莹的发出阵阵生命的气息，片刻间，那些枝叶就长成一株参天大树，那大树，似乎很分明的存在，但是却并非实在的大树，宛如能量的光斑形成的剪影，而金锋则仿佛是树干的中心。那大树覆盖的区域，不再有任何的能量，全部被金锋那具有吞噬性的暗能量同化，磅礴的生命气息和暗能量完美的融为一体。

    身后的木屋，就在那生命气息一出现的瞬间，立即变得生机盎然，枝叶勃发。

    危急顷刻间解除，金锋感到全身都是一阵舒缓，仿佛终于伸直了躯体似的，识海的元神猛地睁开双眼，神识外放，查找心中那担心万分的卓玛的元婴……

    片刻之后，这远古木灵的生命气息，笼罩了整个城市，无数的冥人都抬头贮目，四下张望，他们本能的反感这种气息。

    生命，从来就和死亡是对立的。

    ……

    终于，在那道城墙的望楼上，金锋发现一个小小的灵体，形态是那般令人魂牵梦萦，卓玛。

    金锋来不及思索，那种想急切飞到他身边的念头是那般的强烈，强烈到他的身体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识海的元神早就离身而去。

    也许，这还是金锋修成元神后的首次离体，他知道，在元神还不是很凝实的情况下，冒然离体会给元神带来很大的伤害，但是，此刻理智早就不见了。

    虽然金锋的元神还很弱小，但是，元神的移动是没有时间和距离限制的，就在瞬间，金锋的元神出现在那个小小的灵体面前。

    神识的交流，远比语言更加直接。

    “……卓玛，我来了，你……还好嘛？”

    那小小的灵体，宛如卓玛的微型版，她惊异地看着瞬间出息在面前的金锋，小嘴张的圆圆的，随即，那种发自内心的欣慰，一丝熟悉的微笑，出现在她的脸上：

    “你……终于来接我了……卓玛等你几百年了……”

    谁说元婴无泪？

    一行喜悦的清泪，出现在卓玛的脸上。

    金锋的元神飘到卓玛的身边，轻轻抱住她：

    “……是的，亲爱的，让你受苦了……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嗯，我会作你……最不舍的妻子……”

    那是一种灵魂的拥抱，超越肉体的灵魂交融的感觉，让两人的心，从来没有这么近过……

    如果，元神也有眼泪，想必他们会彼此发现，那泪眼朦胧的眸子，那痛哭和欢笑的灵魂……

    ……

    一道诡异的异界能量流，缓缓的飘向两个拥抱的能量体，危机在逐渐加剧。

    但是，沉浸在无限幸福之中的有情人，是不会发现近在眉睫的危险的。

    当那道诡异的能流，终于接近他们的时候，卓玛惊呼一声，飘在一边。

    金锋是元神体，元神体是神识精神能，对这种不可预知的能量没有任何反应，而卓玛，却如同被烈火灼烧一般！

    “啊，危险！快，卓玛，赶快飞回去，合体！”金锋惊声叫道。

    “这几天正是因为一直有大范围的异界能量，隔在这里和冥皇宫之间，我才不敢回去的……”卓玛也是一阵惶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怪异的能量流，再次接触到卓玛那由五行灵力凝聚而成的元婴，也许是能量本身的极度排斥，它瞬间就变得无比暴烈！

    能量共振！四围陡然出现无尽的能量乱流，形成一个诡异的漩涡，卓玛的元婴没有来得及作出任何防御，就被一个黑洞一般的虚空，吞噬得无影无踪！

    金锋的元神彻底疯了，歇斯底里地呼嚎：

    “卓玛……”

    绝望中，金锋弱小的元神立即投身于那个凶险诡异的能量乱流的中心，希冀能够和卓玛的元婴一起，哪怕是最彻底的死亡！

    但是，那片黑色的虚空能量黑洞，就在眨眼间消散一空，虚空中只留下依然激荡的能量。

    金锋彻底崩溃了，他永远无法相信，从天堂到地狱的距离是这般的接近。

    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最最牵挂的人会在自己的眼前以这样的方式消失……

    “既如此，我何必苟活？！”

    当金锋心中陡然产生的死意刚一出现，他的元神立即变得了无生机，他彻底放弃了对元神的控制，整个人陷入浑浑噩噩之中。

    那花园中，金锋本体中的生命之树，本能地将金锋的元神收回，随即渐渐隐去，回归金锋的气海漩涡，磅礴的各种怪异能量，缓缓随着漩涡的运转，丝丝进入金锋的“黑洞道星”。

    两个没有知觉的人，静静地坐在那美轮美奂的花园之中。

    一切都归于平静。

    ……

    在花园的另外一边，冥皇昊星的脸上露出惊讶和哀伤的神色。

    他微微仰头，默默地仰视时空夹缝中那事实上并不存在的高天，久久没有微动一下。

    很久之后，他默默地转身，随手打出几道灰黯的法诀，花园中角落里那些幽蓝的幽冥寒冰汇聚过来，不断在他的面前压缩成型，最后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棺出现在他面前。

    只是，这幽冥寒冰制作的晶棺，可否埋葬那个哀恸的灵魂？

    冥皇昊星在叹息中离去。

    ……

    一行猩红的血泪，从金锋发青的脸上滴落，那红色，滴落在晶棺上是那般的刺目。

    幽冥寒冰晶棺中的女子，神色依然那般悠然淡泊，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丢掉灵魂的植物人。

    为卓玛理顺最后一丝发丝，又呆呆地看了许久，金锋合上晶棺的盖子。

    那道晶莹剔透的棺盖，划破了两个孤寂的灵魂，割断了几百年的情缘。

    ……

    刻舟行远人归去，

    笑靥无凭，

    私语无踪，

    魂断香销弃旧情。

    玄冰刻悔风吟恨，

    好梦成空，

    泪眼迷朦，

    遥看春华朔雪中。

    ……

    卓玛，你不会就这样抛下我的，我相信，你并没有死亡，并没有消散，你只是旅游到了一个异度的时空，在不久的将来，你还会回归你的躯体，回到我的身边……我用自己的灵魂发誓，卓玛，我要找到你，等到你……

    ……

    将幽冥寒冰晶棺收进“沧海指环”，金锋心中空空的，宛如一具行尸走肉，喃喃自语道。

    心中失去了最后那丝温馨的羁绊，却多出了对命运的仇视。

    天意，天命，天道，这就是我金锋的天道？

    从此，大幻星宗的后背弟子少了一位和善谦和豁达的师尊，三界中多出了一位冷漠寡言血腥残忍的杀神。

    因爱而生，为恨而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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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本章两阙词牌，均出自《仙剑奇侠传三》。以此怀念笔者心中永远的仙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