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白堤柳帘似垂泪

禅师当头洒落。白眉禅师见时机已到，把手中的禅杖一下掷入擂台，双掌一翻，“般若掌”对上了倪雪的“赤练火焰掌”。

    只听“啊”地一声，倪雪的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朝外跌去，而白眉禅师的双掌以及手臂都被“赤练火焰掌”烧成了焦炭一般。他的双手从此便失去了。

    倪雪在地上吐了一阵鲜血后，就一命归西了。裁判上前，“第四场，英雄盟胜。”白眉禅师听了此话，脸上依旧没有半点笑容。

    他刚一移动身子，他的双手突然就手肘这里开始一点一点的剥落，露出了森森白骨，他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少林寺的一位大和尚上去把他背了下来。

    代价，这胜利的代价太过昂贵，也太过残忍，看的郭谨之的心中一阵颤栗，她的心正在承受着剧痛的煎熬。

    那要命的裁判又走了上来，“前面四场，武林盟和英雄盟是二比二，第五场，也就是最后一场，武林盟上场的是赤练尊者，英雄盟，你们也上来一位。”

    李雄海朝下面看了眼，没有一个人是赤练尊者的对手，这老魔头太厉害了。看来从此天下正派武林要受磨难了，自己绝不能让别人去送死，他要用自己的生命来唤醒天下正派英雄起来战斗。

    李雄海慢慢站起身来，朝擂台走去。郭谨之比他更快，只见她如一只大鹏鸟一样，从下面人的肩或头上一点，整个人就飘上了擂台。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凌云飞花步”。赤练尊者听了，蓦然便抬起头，原本无神的双眼，突然精光四射。这名字太熟悉了，他的心里不禁一颤。

    这让他又想起了玉如意，她竟然是自己跟小娟生的女儿，而他竟然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原来，昨日杀死玉如意和李小婉后，他总感到心里恍惚的很，就独自又上了“悔思楼”。在玉面观音的肖像前，放着玉如意的兵器“清水”短剑。

    他再次拿起短剑，用手在上面抚摸着，就像抚摸他心爱的小娟。可是小娟却为了倪雪而离开了自己，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他气恼的一剑插在了那张白玉桌上，锋利的剑刃，直没至柄。他摇了两摇，蓦然发现剑柄似乎是活络的。后来，他惊奇的发现，剑柄居然是可以拧开的。

    在空心的剑柄里，藏着一张纸。那熟悉的字体，不就是小娟的字吗？当他看完那张纸，他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天啊，玉如意竟然是自己跟小娟生的女儿，他居然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他坐在那里，老泪纵横，嚎啕大哭。信中玉面观音要他以后如果在江湖上遇上玉如意，千万不要伤害她，也不要告诉她是我们俩的孩子。

    郭谨之望着赤练尊者见自己上来，只是看了自己一眼，随后又朝远方凝视着，仿佛不屑一顾的样子。

    一个是武林公认的第一高手，一个是神奇的后起之秀。但众人还是认为，郭谨之不是赤练尊者的对手，恐怕在他的手低下连十招都走不了。

    郭谨之心里明白，自己的优势在年轻，精力充沛。所以，一上来她就利用自己的身法，围着赤练尊者游斗起来。

    那熟悉的身法，让赤练尊者心神恍惚，始终静不下心来。他一次又一次地想起了他心爱的小娟，武功当然就打了折扣。

    他一掌又一掌朝郭谨之拍去，郭谨之如巨浪中的一叶扁舟，在赤练尊者的掌风中翩然沉浮。一开始，郭谨之只用了六层的功力，她要迷惑敌人。

    赤练尊者一掌下去，郭谨之的身影就会随着掌风朝后退去。众人见她在掌风中摇曳的身影，都在为她捏一把汗。

    一退又上，而且，渐渐人们就发现，郭谨之的剑势一次比一次凌厉。赤练尊者当然也感到了这一点，他在心里不住地嘀咕，“这女娃的功力怎么越战越强了？”

    激战中，两人的头发都被激荡的风吹散了，赤练尊者披头散发，看了让人感到狰狞；而郭谨之长发飘逸，随风飘舞，仿佛是仙女下到凡尘一般漂亮。

    郭谨之再次被掌风震开后，并没有及时冲上去。她望着面目狰狞的赤练尊者，说道，“大师姐，二师姐，谨之为你们报仇了，愿你们在天之灵看看吧。”说完，把一撮头发咬在了嘴里，朝赤练尊者冲去。

    原本面目狰狞的赤练尊者在听到这句话后，面部表情突然就变得有点呆滞了，仿佛在想什么。郭谨之怎么会放弃这机会？

    她一剑运起十二分功力，一招“春来江水点点红”朝赤练尊者杀去。“一剑十三花！”不知是谁在下面忍不住叫了一声。

    赤练尊者听到这熟悉的名字，动作上又慢了一步，他想，我的小娟终于练成了“一剑十三花”，眼前的郭谨之，仿佛又变成了他心爱的小娟。

    他迎着郭谨之冲了上去，谁知，迎接他的是冰冷的剑，而不是他心爱的小娟温软的怀抱。前心一阵阵的刺痛让他突然惊醒，但为时已晚。

    他的身体霎时便感到一阵空荡荡的，他拼足了最后一点力气，朝郭谨之就是一掌，饶是郭谨之吸取了二师姐的教训，在一剑得手后就伸出了左掌，正好跟赤练尊者的来掌对个正着。

    “轰”的一声巨响，郭谨之的身体便直线朝外飞去。赤练尊者自己也被这一对掌震倒在地，他有点怀疑地睁着一双大眼睛，真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丫头，居然这么轻易地就杀了自己。

    郭谨之飘出去的身影并没有到下，在擂台边缘，她终于稳住了身子。随即又闪电般来到了赤练尊者的身前，只见他躺在地上，胸前的多处伤口都在朝外流淌着殷红的鲜血。

    他双目睁得大大的，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郭谨之上前割下他的头颅，全场静的没有一丝声响。郭谨之一手举着赤练尊者血淋淋的头颅，一手举着带血的短剑，“不服者，杀！”

    赤练尊者竟然就这么死了，死在了一个江湖后起之秀的手上。李雄海久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又放了下来，群雄欢腾了。大家都相互拥抱在一起祝贺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然而，当人们都沉浸在胜利的欢呼声中时，郭谨之却悄悄地走了，她朝“悔思楼”奔去，她要找到“赤练掌”的解药，她要去救她心爱的二师姐。

    “悔思楼”上，此刻已经是人去楼空，当赤练尊者被杀的消息迅速传开时，神仙谷的弟子已经作鸟兽散了。

    在悔思楼上，郭谨之惊奇地发现了一张悬挂在中间的画像，画像中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咦，这人怎么如此像我的师傅？她又在画像前发现了大师姐的“清水”短剑。

    经过一番翻箱倒柜的寻找，终于在一个木格里找到了几只白玉小瓶，其中的一个上面竟然写着“赤练掌”三字。郭谨之想都没想，拿起玉瓶和大师姐的清水短剑，就朝对面的山腰飞奔而去。

    一进山洞，她便兴奋地叫道，“二师姐，我拿到解药了，我拿到解药了。”她一个箭步来到二师姐身边，拿出药丸就朝二师姐的嘴里喂。

    谁知二师姐是牙关紧咬，郭谨之用手轻抚着二师姐的脸，轻声说，“二师姐，你把嘴张开，师妹喂你吃药。”

    二师姐就像没有听到一般，身子躺在那动都没动。二师姐是怎么了，郭谨之伸手一搭朱菲语的脉门，哪还有半点跳动。“二师姐，你不要吓我，不要吓我，我害怕。”说着，说着，她的泪水就流了下来。

    “二师姐！”郭谨之的叫唤声在群山中回荡，一声又一声。可惜，她的二师姐这次却没能听见，而且是永远都听不见小师妹的呼唤了。

    望着二师姐朱菲语安祥地躺在楠木棺材里，郭谨之的心都要碎了。大师姐被赤练尊者葬在了断魂崖旁，她不忍再去打搅大师姐，所以，也没去动她。

    在短短的一天里，她一下子失去了两个亲人，怎不让她肝肠寸断？

    她从自己身上拿下那只紫色的玉蝴蝶，跟二师姐的那只蓝色的玉蝴蝶放在一起，都摆在了二师姐的手上。此刻，她早已泣不成声。

    计琪莲和邬倩儿等人在一旁也跟着落泪，计琪莲哽咽地说，“谨之姐姐，你可千万不要把眼泪水滴在菲语姐姐的身上，否则她在阴间里也会伤心一辈子的。”

    听了计琪莲的话，郭谨之忙把头扭向了一旁。那一串串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粒粒滚落尘埃，洇化在尘土间。

    每年的清明，郭谨之都会来到这里祭奠两位师姐，一来就是一个月。

    计琪莲等人也会在清明来到这里祭拜两位好友，就在第三年清明，她们惊奇地发现，郭谨之的满头乌丝竟然全白了。

    直到第十一年的清明，计琪莲等人再次来这里祭奠朱菲语和玉如意时，已经不见了郭谨之的踪影。

    江湖上便纷纷猜测，郭谨之是否已经不在人世？更有一些牛鬼蛇神在得到这一消息后，便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这个江湖又要开始不太平了。

    四月，江南，西湖。

    满头银发的郭谨之踽踽独行在白堤上，想起昔日跟二师姐和李小婉三人走在白堤上，是那么的欢欣，那么的愉悦。可是，如今白堤上的柳树依旧在那里摇曳，而自己却成了孤身一人，形影相吊。

    郭谨之想着亲人，眼睛又湿润了。凄苦的泪水随着脸颊悄悄滑落，跌进了西湖。湖边的柳帘，就像西子的流泪，慢慢垂至湖里，以致湖水盈盈不绝。

    千年的泪水，盈x了西湖；千年的风霜，让湖水更翠，更绿。

    2015.5.25.（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