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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施回春手 夜传迷踪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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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云飞左手一扬抓住了马君武右腕两道清澈如水的眼睛脉脉含情盯在他脸上微笑他身上阵阵甜香仍然是那样中人欲醉可是马君武此刻已无心领受看着他盈盈笑意更是怒火高烧闭上了两只眼怒道:“白兄如还有什么高明手法来治我马君武唯有闭目领受就是。”

    白云飞缓缓松开了马君武双手轻轻一声叹息附在他耳边道:“你细心看看我踏在地上的脚印照着练习几遍以你悟性不难领会以后只要用心练习一两个月即可有成。”

    到此际又复把一种口诀向他传授道:“记着蛇走鹰翻鱼游兔脱五行生克易强为弱纵让强敌环攻也不难脱出围困五行迷踪步妙在纯熟快你……你不恨我了吧?”

    马君武只觉脸上一凉睁开眼但见青衣飘飘白云飞又到了几十丈外遥见他回过头白绢一扬人如电光闪动两起两落之间纵影已杳。

    马君武呆了一阵伸手摸摸脸上一片水珠心想必是白云飞滴下的泪水就地一跺脚仰天叹道:“马君武啊马君武!你怎么这样糊涂难怪别人伤透心了。”完话两眼中汩汩泪下。这一下马君武也是真伤了心呆立望天泪水滚滚好一阵工夫才擦干脸上泪痕细看停身处三尺方圆内果然有五个半寸多的清晰脚印立时遵照白云飞所瞩循痕踏迹练起五行迷踪步来。

    这五行迷踪步看起来虽然像很简单实在是一种异常深奥功夫包含着五行生克变化无穷玄机马君武人虽聪明绝一时间也难完全领悟。好在他肯下功夫从天色微明一口气练习到日正当午少总有一千多遍才停下来休息。他是休息其实还是用心揣摩想出一诀窍立时又开始练习。想想练练整整练习了一天果然被他领悟不少妙用。直到红日西沉他才把五个脚印平好带着满身倦意回到客栈。

    进了饶州城已经是万家灯火他折腾了一天一夜没有睡觉又加上一方没有吃饭纵是一身功夫也感到体力不支回到客栈只觉困倦异常勉强振作起精神跑到三师叔房中只见玉真子盘坐床上闭目养神龙玉冰和李青鸾全都不见马君武走近床前拜伏地上道:“三师叔你身体可觉得好些吗?”玉真子睁开眼叹口气造:“我已不碍事个中经过我已听你师妹过大概你怎么这样晚才回来呢?鸾儿上午出去找你现在还没有回来我叫玉冰出去找她两个时辰了也没有见她回来。”

    马君武听得心头一震倦意顿消急道:“那我就去找她们两人回来。”话间龙玉冰正好进门马君武不待师叔开口抢先问道:“龙师姊可见着李师妹吗?”

    龙玉冰摇摇头叹道:“饶州附近我都找遍了却是找不着她。听人李师妹出的南门我一口气追了七八里就再问不出她的去向。”

    马君武急得一跺脚道:“她什么都不懂一个人如何能走得路龙师姊请侍候三师叔我就去追她回来。”

    龙玉冰看马君武焦急神情中隐现倦容略一沉吟道:“李师妹天真烂漫一个人实在容易通上危险你从昨夜到今天恐怕就没有好好休息过不如你留在店里我去找她。”

    马君武摇摇头道:“我还不要紧再三师叔尚未完全复元还得师姊侍候还是我去吧。”

    玉真子一脸慈和望着马君武笑道:“鸾儿心地纯善并不是全不懂事我想她绝不会跑得太远也许再等一会她就会回来我刚才试行运气已觉得好了不少如果那姓白的朋友得不错这一两天内我就可以完全复元你就是去找鸾儿也得先吃东西再去今晚你必须回来因为鸾儿要是真的出了差错事情就不简单等明天她要是还不回来我们再一起去找她。”

    马君武本来有许多话要对玉真子但他此刻一心惦着李青鸾安危玉真子既未深究也就乐得不再多胡乱叫些东西吃吃立时回房佩上长剑离开客栈向南追去。

    这时已是夜色沉沉时候天上星河已现路上行人绝迹马君武心急如焚一口气追出去七八里路夜色中四野寂寂哪里有李青鸾的影子。

    马君武停住步抬头深深吸一口气走走神心里暗想:我这样盲目追寻哪里能找着她?这时废他感到天涯茫茫玉人何处不觉呆站着犹豫起来。

    蓦地里由夜色中传来了一陈得得蹄声不大功夫隐见官道对面急驰来两匹快马马君武正值六神无主当儿难免作侥幸之想暗道:这两人从对面而来也许遇见过李青鸾不妨借问一声。

    他心里刚刚想定主意两匹马已风驰电掣般闯到面前马君武见两马来势太急想招呼已来不及顾不得再看马上人的模样一横身两手齐出硬抢控马缰绳想先挡住马势再问人家。

    哪知马上人亦非等闲马君武刚刚动突闻得一声怒叱道:“什么人敢拦去路你是找死。”话刚出口寒光电闪左右两把刀一齐劈出同时马上人又一齐急勒缰绳两匹马急驰间收势不住但闻得两声长嘶猛向马君武撞击。

    马君武想不到对方一出手就动兵刃百忙中急收双臂一个仰翻退出去七八尺远但仍拦住去路拱拱手笑道:“两位请恕我鲁莽我拦两位去路只是想问两句话此外并无他意。”

    这当儿马上人都已跃落地上横刀而立听完马君武问话右边一个四旬左右的瘦长大汉打量马君武两眼冷笑一声答道:“朋友话得好轻松你这不像是问话倒像是劫路的模样。”

    马君武自知理亏而且又有事求人只好赔礼笑道:“我已先向两位告罪了请原谅我行动鲁莽。”罢又深深对两人一揖。

    两个大汉看马君武再三告罪态度转趋温和刚才答话的人收了单刀问道:“你有什么话请快些我们还要赶路。”一面答着话一面拉起缰绳准备上马看样子确似有着火急的事情一般。

    马君武问道:“两位来路上可遇过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女么?”

    两人听了马君武问话相对望了一眼又转脸望望马君武摇摇头跃上马鞍放纵欲去。

    马君武看两人神情疑念顿生心里一急厉声问道:“两位究竟是见到没有不实话今夜就别想走路。”

    左边大汉一直就没有开口此刻突然冷笑一声接造:“见到了不告诉你又怎么样?”

    马君武怒道:“那么两位就别打算能好好过去。”

    右边大汉冷冷笑道:“朋友你好大的口气!别我们不告诉你就是告诉你也没有用。”

    完一抖辔绳硬向前冲。

    马君武心知不动手制服两人他们决不肯一声不响暗运功力纵身一跃一招“苍鹰搜燕”直扑过去右面大汉见马君武扑攻来势迅猛至极心中吃了一惊左掌一招“横身拦虎”封住门户右手“叶底偷桃”五指分张向马君武腹上去。

    马君武一动就有了战决心意身悬空中微一吸气右手骤然伸出招“赤手搏龙”扣住了大汉右腕脉门顺势一推那大汉已跌下马背马君武也从马上跳过脚落地上仍扣着那瘦长大汉脉门不放。

    左面大汉见马君武一击之下已擒住了同伴右腕心中也是一惊。两足一马蹬飞纵过来单刀猛劈马君武后背。

    马君武匆忙里一闪身他这一闪身之势无意中用了刚刚学会的五行迷踪步。在边大汉一刀劈去只见眼前人影一闪不见了马君武刚觉一呆马君武左手已由右侧横打过去蓬的一声正中肩骨。这一掌劲力不那大汉只感到右肩一阵剧疼手一松单刀落地马步浮动马君武又顺势一脚踢中大汉左胯。这一下那人如何还能承受得住直被踢飞三丈多高仆倒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马君武举手投足之间收拾了两个大汉自己也感到出手意外不觉怔了一怔。回头再看那被扣脉门的瘦长大汉双目半闭气喘如牛头上汗珠儿雨水般直向下淌原来马君武怕他挣脱被扣右腕不自觉加了劲力脉门是人身十大死穴之一马君武手上加劲直如一道铁箍紧收瘦长大汉这个苦可就吃大了不但感到半身麻木而且血道受阻五腑血涌气塞咽喉头晕眼花人已到了半昏迷状态。马君武突然一松手瘦长大汉连退四五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过了一盏热茶工夫瘦长大汉才缓过气来定定神看同伴横躺道旁微微出呻吟那马君武凝神位立蒙蒙月色下眼光却盯在自己脸上。

    瘦长大汉慢慢站起身子对马君武一声冷笑道:“想不到我们今晚遇上了高人朋友既有这等身手自非没有来历人物江湖上讲究恩怨分明如果朋友你不怕我们将来报仇请把门派姓名赐示……”

    马君武摇摇头接道:“我和两位动手原非本意彼此素不相识当然更谈不上恩怨我也自知出手重了一些难免两位记恨。不过事已至此后悔也来不及了今后两位要找我报仇与否我倒不计较要我奉告门派姓名也不困难但两位须先告诉我那红衣少女下落要不然就别怪我一错再错心狠手辣了。”

    那瘦长大汉又一声冷笑着:“男子大丈夫生死算得了什么朋友如果想用强迫手段逼供那无疑是白日做梦。”

    马君武生性本很善良不愿以辣手惩人但此刻心念李青鸾安危五内焦急如焚看那大汉仍是不肯出李青鸾行踪更加心火怒左手一收一缩格登一声扭断了那大汉腕骨只疼得那人大叫一声晕倒过去。

    马君武看人晕倒心肠又软了下来蹲在地上先替他接上断骨又替他解开穴道用推宫过穴手法活了他血脉一会儿工夫那瘦长大汉悠悠醒转过来。

    马君武蹲在他身边很温和地道:“红衣少女是我的师妹你们如果遇见过她告诉我又什么关系呢?”

    瘦长大汉看马君武替自己续骨活穴心中似很感动刚想话突然又垂下头去默然不语。

    马君武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神情心中若有所悟地头道:“你们不肯实也许有着难言隐衷这么吧!我只求你指示一条路细节方面我绝不多问两位黑夜飞马想必还有事待办这样耽误下去彼此都觉无益。”

    那人听了马君武几句话果然动容正待答话突闻得丈余外传来了一阵森森冷笑声这冷笑声音不大却吓得那瘦长大汉刚刚张开的嘴巴又赶紧闭上马君武霍然跳起转脸望去只见月光下站着一个五旬上下、全身劲装的人腰中围着软索三才锤正是夭龙帮黑旗坛坛主开碑手区元。

    区元突然出现确实把马君武吓了一跳定定神正待开口区元已抢先冷笑道:“我以为是什么人?原来是昆仑三子的高徒你把本帮两名弟子截留下来是什么意思?”

    马君武心知人家武功比自己武功高出很多如要动上手绝难抵敌闹僵了事情麻烦太大自己生死事难免要连累三师叔一同遭殃心里打了几个转拱手笑道:“晚辈截留贵帮门下弟子并非有意到现在为止如不是老前辈现身喝问晚辈还是不知底细。”

    区元笈并不答话冷笑着跑过去把躺在路旁的一个大双扶起又拉起那瘦长大汉炯炯眼神盯在两人脸上道:“你们还不走路存心留在这里现眼出丑吗?”

    两个大汉听完一句话如逢大赦一般顾不得满身伤疼一蹶一拐地爬上马背放辔急去。

    区元直等两名弟子人马俱杳才回过头望着马君武冷冷道:“凡是天龙帮弟子都不能受人欺侮你怎么惩治他们我也同样地摆布你一顿这还是看在昆仑三子面上留下你一条命。”着话缓步向马君武逼近。

    开碑手看马君武凝神屏气竟准备和自己一拼不觉一声轻蔑的冷笑但他心中却是暗暗佩服马君武的胆气。冷笑声音未停已然出手右臂一伸闪电般指向马君武肩井穴左掌由外向内圈打一攻之势用了两种不同的力道。

    马君武吃了一惊左掌急施天罡掌中“赤手搏龙”翻碗疾擒区无右腕脉门右手却用悟空大师传授的十八罗汉中一招“金刚开山”斜劈左臂。

    这一下马君武也用了两种不同掌力一巧一猛柔刚并济区元一时大意几乎上了大当左掌圈打力道先被马君武掌势一震化解开去右手略慢一着竟被马君武搭上了手腕。

    但区元毕竟是武林中杰出的高手而且内功火候已达炉火纯青之境一着失机立时应变仗深厚功力借势反击趁马君武左手尚未合扣脉门右腕一弹一震变为打上步欺身内劲突掌势直逼马君武前胸而来。

    马君武吃亏在内功没有人家深厚和对敌经验不足以致于坐失制胜良机微一错愕区元掌势力道已迫近胸前再想变势招架已是不及百忙中随着打来掌力向后一个倒翻退出去一丈多远。饶是他应变得快前胸仍觉吃一股潜力击中几乎站不住脚幸得区元这一掌是求解危势力道不足再者马君武应付得法顺势避力才算侥幸一时没有被人震伤。

    可是区元这一缓过手来立时展开了快攻这一次他在急怒之下一掌比一掌力猛一招比一招辛辣。马君武不敢硬接人家掌势处处受制纵有精妙招术也难挥威力好在天罡掌法走的是巧、柔的路子讲求以巧制力马君武才算勉强对付着接区无二十多招猛攻。

    开碑手见马君武在自己手下连走了二十几招不败又惊又怒双掌愈劈打凌厉但闻呼呼风声震得马君武衣衫飘动。区元这一轮急攻直似排山倒海马君武不但险象环生而且已被人罩人掌力之下此刻只是想不战而逃亦是不可能了。

    又勉强支持了一会马君武已到了生死呼唤的危险关头门上汗落如雨自知已难再接人家十招刚觉气馁心中突然一动暗道:白云飞传我五行迷踪步时过纵在强敌环攻之下亦不难脱出围困现在虽然尚未练习纯熟但已略通概要不妨一试看看能否逃出对方掌下。

    想到这里精神突然一振奋起余力施出天罡掌中三绝招中的“云龙喷雾”猛攻一掌这招他用尽了全力败象毕呈中绝招突出而且力道很大区元骤不及防果然被一击之势逼退两步。

    开碑手想不到马君武在自己掌力笼罩中居然还能反击几乎又吃了亏不由大怒。他原想把马君武活活累倒然后惩治一番放他归去这一来激起杀机厉喝一声双掌连环劈出两股极强劲风随掌而出。

    哪知区元掌风劈到马君武人影一闪便失踪区元一怔神急收住劈去掌势流目四顾只见月色蒙蒙竟是看不到马君武人在何处这一惊非同可不觉楞在当地呆呆出神。突然闻得背后一声轻微的冷笑区元久闯江湖惊愕之间方寸不乱右掌疾施一招“回风弱柳”一转身猛地平扫过去。他这一拍出手既快力道又足心想:纵然打不中掌势潜力亦必把马君武逼迫开去可是掌风到处只击得一丈开外一株榆树上落叶纷飞却仍是不见马君武人在哪里。

    这一下只惊得区无出了一身冷汗暗想:难道这娃儿有邪术不成我这一击力道武功再高之人也不能够形迹不露心中惊疑未定骤觉一股掌风袭到后背。

    开碑手匆忙间往前一纵跳出两丈多远回身看去马君武仍站在原地未动区无本疑马君武用的什么邪法但又觉不出口迟疑了半晌才冷笑一声道:“昆仑派号称武林中九大正宗主脉之一原来练的尽是邪门功夫。”一面话一面暗运功夫准备骤然出手一举击毙马君武。

    马君武却是一语不凝神静立表面上看他是在蓄势待敌其实他是在琢磨五行迷踪步的窍决开碑手的什么话他根本就没有听清楚。

    区元见马君武凝神待教全不理会自己问话不觉羞怒交加两足一直扑过去两掌平胸推出这一招他含忿出手用上了十成劲力威势之猛直若洪流溃提罡风猛卷人随掌势一齐向马君武直撞过去。

    只见马君武身形一闪人已不知避到何处区元几十年江湖行踪不知道会过多少高人但马君武这种奇特的避招身法他不但没有见过而且根本就没有听人过身不离三尺方圆之地但却如魔影一般忽前忽后忽隐忽现区元数击不中心胆已寒借招之势纵出去三丈多远头也不回连着几个急跃隐没逸去。

    马君武初试五行迷踪步惊走了区元自己也惊出一身汗水暗道愧惭如果不是白云飞授此奇技今夜决难逃对方掌下想到此处又怀念起白云飞来忆此后相见无期不觉黯然神伤。

    呆了一阵一个人又练起五行迷踪步来这一次全神集中边练边想又被他体会出不少妙用。

    突然一声枭鸣由静夜中传来马君武神志一清又想起李青鸾来。

    一想起李青鸾哪还有心情再练武功。定定神回味刚才那两个大汉已隐约透露出来李青鸾似是被人劫持而去只是四顾茫茫对方行踪不明一时间哪里去找。

    想了半晌突然心中一动暗道:所遇两个大汉都是天龙帮中弟子区元是天龙帮五旗坛主之一以区元武功而论要想动持李青鸾自是易如反掌目前只有先到天龙帮去探一下再。他越想越觉不错立时定了主意。

    玉真子本要他今晚上回饶州客栈但马君武既推想出李青鸾下落恨不得一步追上生怕多耽误一天时间李青鸾就多了一分危险。再王真子蛇毒虽除身体尚未复元一两天内能否赶路还很难自己如回到客栈再向三师叔请命单身一剑到黔北找寻李青鸾玉真子绝不会答应这一耽误也许一两天就不能动身他想了一阵拔出背上长剑把路边一株树上树皮削去一片留下昆仑派中暗记指示出自己去向立时连夜向黔北天龙帮总坛赶去。

    一天一夜的急赶到第二天中午竟被他赶了四五百里到了赣江渡口的唐家集。

    唐家集虽只是个集镇但因地处要冲却是相当热闹酒店林立客栈毗连。马君武这当儿也实在累了而且计算行程李青鸾若真被天龙帮劫持自己这一天一夜急走必可到前面这地方渡口要道是到黔北必经之路。正好停下来休息一下一面也可探询消息遂在渡口边寻了一家酒馆叫了一壶酒几盘精致菜肴慢慢地用了起来。

    他几天来劳碌奔走只觉疲倦异常再加几杯酒下肚作怪不知不觉间竟在座位上伏案沉沉睡去。

    醒来已经是斜阳满窗马君武唤过来酒馆伙计结算酒帐酒馆伙计摇摇头笑道:“相公的酒帐已由你朋友会过了。”

    马君武惊得一跳他的失常举动可也把店伙惊得一呆手一松一把细磁茶壶掉在地上打得粉碎。

    马君武定定神看满座酒客数十道眼光都集射他身上赶紧镇静下心神装作若无其事淡淡一笑问道:“我的朋友走时候可留下什么话吗?”酒馆伙计还未来得及答复他又加上一句道:“我那朋友是什么样子大概有多大年龄?”

    酒馆伙计听他问得奇怪皱皱眉笑道:“看样子有五十出头很矮很瘦你相公刚刚进店不久他就来了一直在你对面坐着怎么你们不认识吗?”

    马君武转头看桌案一边隐现字迹一望即知是用金刚指之类的功夫刻在桌上妙在浅浅的仅可辨认只见写道:“玉人无恙尽可放心一醉。”

    下面既无署名也不留暗记这就闹得马君武莫名其妙搜尽枯肠想不出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这两三个月的江湖经历连番奇遇使初出茅芦的马君武增长了不少见识。来人既如雾中神龙自己却想不出一头绪要从酒保口中探得消息更不可能索性不再多问掏出一块银子放在桌上暗运内功随手抹去字迹对酒保笑道:“这银子赔你挥破的茶杯余下的就赏了你吧。”完话迁自出店。

    这地方紧靠渡口出了店就到江边放眼望赣江江水滚滚渔舟渡船频繁马君武徘徊渡口直到红日西沉天色入暮他已完全浸沉在怀念愁虑之中行至江岸忘记了已入深夜。

    突然一阵辘辘轮声从夜幕中遥遥传来马君武精神一振抬头张望只见月挂中天清光溶溶已经是三更时分了渡船已停人踪绝迹只有那滔滔江流中万千月光闪烁。

    马君武伸手摸摸肩上剑把闪身躲入一片暗影之中双目凝神注定来路。

    约过了一盏热茶工夫果然有一辆黑篷马车急急驶来车轮声冲破了夜幕月光下看车前坐着一个白纱裹臂的大汉单手扬鞭车行如飞待近渡口倏然停车从怀中取出一个号角吹出一阵呜呜怪声划破夜空然后跳下马车不住向江中张望待号角声沉寂之后马车中却隐隐传出轻微的呻吟之声。

    马君武者时机已成熟翻腕抽出背上长剑一跳而出待那白纱裹臂大汉警觉马君武已跳进车前长剑疾出挑开垂帘定神一看不觉呆在那里不出话。

    马车中不是他几天来梦索魂绕的李青鸾而是三个满身伤痕、奄奄待毙的大汉马君武长剑桃开垂帘三个人也就不过是睁开眼望望他又闭上了眼睛。

    这当儿那白纱裹臂大汉已到马君武背后出手一掌猛向马君武背后劈去掌挟风声力道竟是不弱。马君武一飘身让开掌势回过头横剑问道:“几位可是天龙帮中的弟子吗?”

    白纱裹臂大汉听马君武问得单刀直入楞了一下停住手答道:“不错你朋友是干什么的?”

    马君武心中一转不答问话却反问道:“车上的人是怎么伤的?你们押送的人呢?”

    他这若有其事一问还真是把那白纱裹臂大汉给吓得晕头转向。因为天龙帮人多势大帮中弟子不下数千人遍布江南水旱两路马君武又问的正在上那白纱裹臂大汉一时间哪里弄得清楚怔了一怔答道:“押送的人已遭人劫走弟子等四人力战受伤尊驾可是派来接应我们的吗?”边答着问话一面右手立掌当空食中两指半屈对马君武躬身一礼眼却盯在他两只手上。

    这是天龙帮中特定的暗号一礼之中表示是辈份地位马君武哪里弄得清楚略一犹豫那人已看出破绽怒道:“好子你敢使诈!”右掌一挥猛向马君武扑去。

    马君武看他伤着一条臂出手仍是极快倒是不敢大意左手一招“闭门推月”封开攻来一掌横剑冷笑道:“我确非贵帮中人但也非贵帮仇人我只想向你打听一件事情。”

    那人看马君武出手不凡而且自己左臂伤势很重车上还有三个同伴奄奄待毙急需施救想了想停住手冷冷笑道:“你要打听什么事?吧!”

    马君武问:“你们押送的人可是一位很美的红衣少女吗?”

    那人看了马君武一眼头道:“不错。”

    马君武脸色一变沉声又问:“她在哪里呢?”

    伤臂大汉答道:“被别人抢走了。”

    马君武忍着一腔悲忿追着问道:“什么人抢走了?在什么地方?抢的人走的哪个方向?”

    伤臂大汉看马君武越问越急怒声答道:“抢的人是两个行脚和尚去的方向不知道我们被劫之处距此三十里左右一片墓地旁边你可到那里看看。”

    马君武听他话风似非虚语问了去路立时赶去。

    不到顿饭工夫已赶了三十多里果然见道旁有一片墓地。马君武借月光运目力打量四边景物这地方实在荒凉可怕触目荒草擅着那垒垒青家几株矗立高大古柏衬托得阴森森的静夜中真使人有置身鬼域之感。细看道旁果然现不少血迹有不少荒草已经踏倒看样子确实有人在这里动过手。他很细心勘查一遍但除血迹和一片经人践踏过的荒草痕迹之外再也找不出其他痕迹。

    突然一声凄历刺耳的夜枭悲鸣把马君武从如醉如痴的情愁中惊过来看身上已尽被冷露浸湿天色已过五更黎明将近但马君武的心情却更是纷乱他原想到黔北天龙帮总坛去追踪李青鸾的主意此刻也不得不改变了可是到哪里去呢?天地是这么广大人海是这样渺茫李青鸾杳杳芳踪有如落海沙石纵不惜遍历天涯也觉得欲寻无处。

    他越想越觉得愁怀难解仰望着寥落辰星不觉一声长叹一缕情愁万千幽报英雄肝胆儿女心肠任他马君武自负人间奇男子这当儿也不觉英雄气短潸然泪下。

    就在马君武叹声余音未绝之际惊闻得身后垒垒青冢里也传来一声悠悠长叹这一声长叹只吓得马君武激凌凌打个冷战。

    马君武运足目力看去只见丈余外一块石碑上有一片白影飘动立时一掌护身一掌防敌纵身跳近石碑取下一看原来一方白色罗帕上用黛笔写着:“我一时大意致使令师妹又遭磨难变起突然连我也有乱了方寸目前烟沉雾笼五人行踪不明但我料行凶匪徒志在劫色令师妹人间威凤谅必可逢凶化吉匪徒等如真敢行出轨外使玉人玷瑕抱恨定当手刃群凶诛尽彼獠以谢歉咎唯望君能自珍自重不出一月定当有佳音奉告。”

    字虽娟秀但很潦草这明留字人的心情也很混乱马君武反复阅读越看越怕“使玉人玷瑕抱恨……”几个字变成了一团烈火烧得他心肝裂碎热血沸腾也无暇推想罗帕来历随手放入袋内翻身跑出那一片荒冢。跑约四五里马君武又自己停下脚步暗自问道:我往哪里走呢?四海渺茫行止难决。

    这时太阳已冉冉升出天际陡然间一个苍老沉重的声音喝道:“马老弟别来无恙想不到我们又会在此地碰上。”

    马君武转身望去不知何时他身边已多了一个老者苍白长髯躯干修伟正是初离现时在洞庭湖中所遇长江神蛟郑如龙。郑如龙身后三丈外另两个背插单刀的大汉控着三匹健马。

    马君武心头一凛冷笑道:“贵帮声势浩大遍布江南不过作为究竟脱不了盗匪气质郑坛主快马赶来此地莫非还想绑架我马某人吗?”

    郑如龙听得脸一热微怒道:“马老弟这话是什么意思?前次侵犯事非得已帮规森严令谕难违我已当面向老弟明旬前已得总坛新论藏真图事出误会那《归元秘笈》既成泡影彼此已敌意全消马老弟出言责骂究属何指?”接着又:“本帮弟子昨夜距此不远处受人截击四个人都受重伤并被人抢走了押送要犯。我昨夜得报因此赶来勘查不想得遇马老弟……”话到这儿顿一顿又道:“昨夜本帮中弟子在唐家集赣江渡口所遇到的使剑少年可就是马老弟吗?”

    马君武道:“不错。贵帮押送的什么人?郑坛主知道吗?”

    郑如龙摇摇头道:“据帮中弟子告知是一位年轻姑娘个中详情如何我也不很清楚只是奉得总坛红旗令谕要把她押解黔北不想昨夜遇劫……”

    郑如龙话未完马君武已爆出心头怒火厉声喝道:“我师妹初涉江湖从未和人结过梁子你们掳劫一个纯善无知的女孩子是何用心?”

    长江神蛟听得一怔道:“怎么?红旗令谕押解的人犯是马老弟师妹吗?”

    马君武看郑如龙错愕神色不像故意装模作样面色稍见缓和答道:“正是和晚辈同在洞庭湖中遇见郑坛主的那位李青鸾。”

    郑如龙听得一皱两条浓眉道:“这件事我的确不知情但我想其中必有原因也许事出误会想红旗令谕是本帮总坛中五旗坛主勅令之一而且令中明示要本帮弟子沿途妥为保护押解总坛这证明对令师妹并无加害之意……”

    马君武看长江神蛟再想胡南平以成名武林数十年声誉他又为什么劫持李青鸾呢?一时间只管呆想站在那里忘记答人家的话。

    陡然间他脑际闪起一个念头白云飞在鄱阳湖畔的几句话在他心里泛起了一阵波动他苏飞凤决不甘心忍着一生的折磨痛苦她必要想尽方法缠着自己……她是天龙帮帮主海天一叟苏朋海的爱女也许是她出主意叫胡南平劫持了李青鸾……人在情急中难免自作聪明他越想越觉得不错很得他咬牙切齿就地一顿足道:“不错定是那鬼丫头玩的花样。”

    郑如龙看马君武呆呆地想了半晌突然一跺脚自言自语起话来这就弄得久历江湖的长江神蛟也莫名其妙了一拂胸前长髯问道:“马老弟你觉得老朽几句话可得有道理吗?我郑某人身受令师救命大恩几十年来都无机缘报答姑不论劫持令师妹原因何在但当前最重要的事是先追出令师妹的下落本帮弟子遍布江南各地老朽愿借机略效微劳我立刻用快船飞马传到各处着令他们留心令师妹芳踪去处好在已知道抢劫令师妹的是两个行脚和尚有此线索就不致于追查不出只要听得令师妹的消息我们就兼程赶往本帮中有特殊的连给信号一日夜之间可传遍四五百里如果你马老弟信得过我就和我一块儿走。”

    马君武看人家得恳切确有诚意而且除此之外也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头正待答话远见正西方一匹快马驰来。

    马如电掣风飘快得出奇数百丈距离不过是眨眼工夫就到。马君武不愿再答长江神蛟的话转眼向来人望去看来马如一团红云般神骏异常从头到尾足足有九尺多长。

    那马金鞍银蹬垂鬃三尺马背离地尽有六尺多高全身看不见一根杂毛绝世神驹罕见龙种马君武只看得暗赞不已再看马上人的衣着也很别致一件淡黄及膝大褂腰中束着一条三寸宽的白丝带子淡黄绸裤粉底快靴玉面剑眉肤白如雪唇红珠砂两只袖管高高卷起手腕上露出来四只耀眼金环看形貌美如处子遗憾的是缺少英秀气质但却风流俊俏。

    黄衣人马接近马君武后两又俏目流波也盯在马君武脸上一对各极其美的少年互望良久那黄衣少年跳下马就对郑如龙拱手笑道:“郑坛主倒先到一步了本帮被劫女犯可查出一头绪?”

    马君武听来人口称李青鸾为被劫女犯不禁又动了怒火不待郑如龙答话冷笑一声抢先接道:“贵帮也不过是江湖道上一个帮派。难道还奉朝廷的诏旨不成?非法掳人居然口口声声称她为女犯?”

    黄衣少年俊脸上现出怒容俏目里隐透杀机翻腕拔出背上奇形金环剑剑指马君武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敢如此泼口撒野。”

    马君武看他手中兵器奇怪形虽如剑但剑尖和剑身及护手处却多三个金环剑身动处三环交鸣锵锵铛铛如金盘珠走清脆声响中暗合节奏。黄衣少年借拔剑之势已运用内功贯注剑身抖动剑身金环暗向马君武示威。

    马君武也抽出长剑正想反唇相讥郑如龙却抢前一步拦在两人中间笑道:“两位都请暂息怒火江湖上有句俗语不知者不罪我来替两位引见吧。”

    到这里指着马君武道:“这位是昆仑派中玄清道长门下高足马君武。”回头又指着黄衣少年笑道:“这位是本帮帮主的衣钵弟子金环二郎曹香主曹雄。”

    曹雄转脸看了郑如龙一眼问道:“劫持的人不知和这位马兄有着什么关系?”

    郑如龙道:“红旗令谕押送的少女就是这位马老弟的师妹。”

    曹雄收了金环剑问郑如龙道:“胡坛主为什么要传红旗令劫持昆仑派中的女弟子?”罢带着歉意对马君武拱拱手笑道:“这就难怪马兄情急责问了。不过我们天龙帮有严峻的规矩约束。胡坛主执掌本帮红旗今决不致知法犯法目前我还不了然个中详情但这件事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现在不但马兄要追寻令师妹的下落就是本帮也干能眼看着四个弟子受伤不管只要能找到令师妹就不难弄明白事情的因果届时或由合师出面或者马兄和弟一起到本帮黔北总坛评是非曲直自会有合理解决办法当前还需先导得令师妹下落才好。”

    金环二郎曹雄一席话头头是道马君武听完后头笑道:“曹兄高论使弟茅塞顿开。追寻找师妹还得借贵帮大力。”

    曹雄笑道:“马兄太客气了如果不嫌弟一身俗气咱们就结伴同行如何?”

    马君武脸一红笑道:“适才情急失言望曹兄不要介意才好。”完话躬身一揖慌得曹雄赶忙还了一揖笑道:“刚才弟亦有开罪马兄地方你这么的多礼反而使我惭愧了。”

    郑如龙在站在旁边看看这两个刚才拔剑相向的少年一会儿工夫却变得亲热异常宛如故友重逢一般遂哈哈大笑道:“两位是英雄相惜一见如故此地不是谈话地方唐家集赣江渡口现停泊我的座船何不请到我船上饮几杯再者也好早传谕本帮水旱两路弟子追查马老弟师妹下落。”完话一摆手三丈外两个带刀控马的大汉立时送来健马。

    郑如龙招呼马君武上了马自己也纵上马背笑道:“曹香主赤云追风驹日行千里马老弟咱们先走一步吧。”毕纵骑当先加鞭急驰。

    马君武抖缓急迫刚刚跑出去十几丈路突觉身侧一阵急风卷起曹雄的赤云追风驹如狂飙掠空而去但见一道红烟如箭逸尘如飞一刹那间人马俱杳。

    马君武和郑如龙两骑赶到唐家集赣江渡口金环二郎曹雄已早到多时三个人三匹马乘船上了长江神蛟的双桅巨帆船舱中金碧辉煌富丽异常郑如龙先让马君武和曹雄在空舱中落坐然后从怀中取出一面白缎子绣着金蛟的旗子站在船头上迎风摇展一阵立时由后舱中窜出来十二个佩刀的劲装大汉一字排在长江神较面前郑如龙面色很严肃地吩咐了几句十二个大汉立时纷纷跳下双桅巨帆分乘大船旁停泊的六艘艇摇橹裂波如飞而去。

    郑如龙缓步进了中舱吩咐两个青衣童子摆上酒席不大工夫酒菜摆好。

    郑如龙肃容入座捧杯敬酒马君武一心挂念着李青鸾哪还有心情吃得下酒勉强吃了两杯就放下了杯子闷闷不乐。

    郑如龙看马君武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干了一杯酒笑慰道:“马老弟请暂开愁怀我已派人通知本帮散布在赣、鄂、皖、湘一带的弟子追寻令师妹的行踪也许在这一两天内就会有佳音奉告。”

    金环二郎曹雄接口笑道:“只要能得到令师妹的消息弟愿把赤云追风驹借马兄一用就不愁追赶不上。”

    马君武无限感激地答道:“曹兄盛情马某人感戴异常曹兄赤云追风驹是世无其匹的龙种弟如何能够借得。”

    曹雄笑道:“此马我已答应送给我师妹苏飞凤大概在两三个月之后赤云追风驹就非弟所有了劫持令师妹的两个野和尚不但马兄不肯放过就是弟也要看看他们是铜浇罗汉还是铁打金刚好在赤云追风驹神骏异常我们不妨就一骑双乘。”

    马君武道:“曹兄如此隆情我这里先谢谢了。”起身一揖。

    曹雄也起身还礼笑道:“弟生性一向孤傲但和马兄却一见如故这也许就是缘分了请兄暂释满怀愁虑。”

    完话俏目中神光闪闪双手捧杯含笑敬酒。

    马君武推辞不得一口气陪了人家三个干杯吃过几杯酒豪气迸暂时忘记了李青鸾酒助谈兴他和曹雄谈得十分投机一席酒罢天色转夜。

    这时曹雄、马君武同上甲板月光下急风拂面看天色初更左右顿使人精神一爽看双振上风帆满张顺水顺风船快如箭不过这双桅巨帆太大虽然快逾狂奔怒马但在舱中却觉不出快可是站在船头上就感到江风疾劲拂面飘衣。

    马君武回头向曹雄:“曹兄我们现在到哪里去?”

    金环二郎笑道:“接到传来信号在南昌附近现那两个可疑和尚现在咱们连夜追去。”

    两个人愈谈愈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直到三更过后两人才回到舱中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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