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

    我有四个姑妈，她们的年年龄都比我父亲大。

    三姑自然排行老三。记得我八九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三姑。我小时候家在一个小村，一家来了客人，会有很多邻里来看的。三姑来了也一样家里来了很多人看她。中午吃饭的时间到了，小小伙伴们各自回家吃饭。那天到家则不同了，我家屋里挤满了人，我差点进不去。有人喊到：“孩子回来了。”我才得以在人群隙里挤进屋里，第一次看见我的三姑。东北农村的小屋都有热坑头，那时候正好是冬天，三姑就坐在那热坑头，外衣己脱下了放在一旁边，身上穿着人们少见很艳的红色毛衣。那时三姑己有四十多岁了，看上去不象那个岁数的人。尤其和一大群农村人在一起她显得更年少。三姑长得黑黑的，打扮却与众不同。除了那件红毛衣外，和农村妇女不同的是头发上插着一束小兰花。她象农村说大鼓书的一样，坐在人们中间和全屋的人唠家常。她是人群中的中心。

    她不停地和人们说这说那，不停地回答人们提出的各式问题。时儿大家笑起来，时而大家随她低沉。好象她掌握着屋里的每个人的心里，随时让她们喜怒哀乐。人群中有男有女，也有老有少。看那气势，只有她说话最好，使大家都 听她的。

    我的父亲比三姑小十岁，当过多年的生产队长，在我们家的小村落也是头面人物。不知为什么到了三姑面前他却变得那样听话，好象三姑是他的领导似的。

    三姑能喝白酒，女人喝酒当时我是第一次看见。三姑来了每顿饭都要有白酒，尽管我家很穷，她来了我一定要去买酒了，那个年代白酒都是散装的。一次买一斤的。父亲也爱喝点酒的，三姑来了自然要多喝一点。妈妈要做菜的她不上桌吃饭。三姑做一手好菜，比较好的菜她要亲自下厨。就是别人做菜也时常问她，她在指挥着，她也在的人们中间的每一个事。一顿饭下来父亲会把他心中的所有事说给三姑，向是工作汇报，然后就是三姑的具体指示了。不过如果是父母吵了架，母亲也会偷着让我去找三姑来说和。凡事经她一说，在大的事也就烟消云散了。遇事拿出的主意会让每个人都满意。三姑她不识字，她却有非常丰富的知识。农村的活她都会做，农村的事她都明白。三姑在我心中是伟人的。

    三姑在解放前是一个旧军官的太太，听说她当时很风光，骑马双枪打飞燕。长得不美的她却能使动三妻六妾的丈夫。后来改嫁一个很普通的庄稼人。家过惯了富裕生活的她却很能吃苦，能和庄稼人一样做这做那。她家的活计，只要她在干活有人看见就会有人帮着做，人们爱听她说话讲过去的事。

    有两件事让我难忘。一件是她家搬家。三姑的家自然三姑说得算的。一天，三姑突然来我家，让我快把父亲找来。看样子很急的，我就到生产队找回父亲。和往常一样我先要去买酒，买酒回来看见三姑和父亲己坐在桌子边就等酒下菜了。三姑和父亲边喝边说正事，我在一边听她们说话。妈妈也在听她们说，我们都不能插话的。三姑说她家要搬到很远的黑龙江省去，那里生活好一些。她说和父亲商量，实际是告诉一下。父亲看上去心里很难受，免强说了句那就搬吧，眼里浸着泪水。三姑走了后，妈妈说房子不好处理吧？父亲说那事对三姑来说不算事，她最能办这事的。果然一天后表哥来送信了，说房子卖完了，后天举家搬到黑龙江去让我家去帮忙。速度之快，让人难发置信。另一件事是看她劝架。一次三姑正好来我家串门，邻居的大伯家打架了，大伯在打大伯母，很多人在拉架都远济于事。三姑去了，只和大伯说了句：“你放开手，有话冲我说。”向凶猛的野兽一样的大伯马上就象一只乖乖小白兔子，什么脾气都没了。嘴里还说：“三姐来了，我不知道呀知了会看三姐的。”大伯母也跟着有了笑容。是三姑的威信使大伯停止了打架，接着三姑又在和他们说道理，说了些什么我记不得了，只记得当时大伯家人很多。三姑把大伯批评了，大伯坐在她身边一个劲的认错，还伸着脖子让三姑打。三姑在不停的说，大家都不说话的，好象她在作报告。不过结果是一定的，说得大家都服了，大家都笑了。

    三姑平时还有一样和一般人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吃饭了。她很讲究的，不管是什么时候，有什么事，她吃饭都要有汤菜。家里人吃饭一般两菜一汤，喝点白酒。来客人了要多做菜的。三姑做菜很有名也好吃，河里鱼她做的最好。

    三姑她离开我们有四个年头。送她的时候村里的人全去了，外村的人和亲朋好友多得很。从人们的伤感中可以看出，老人的为人是有口皆碑的。三姑是我心目中的女中豪杰，我向她学习了很多东西。三姑她很一般，三姑她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