沤麻地精神病院的楼顶,寒风肆虐,米粒大的雪花簌簌的撒落。
蒙克虏将一件火红的羽绒服递给曾梦书,“小心冻着。”
曾梦书并没有客气,接过羽绒服套在了病服外面。确实很冷,她手忙脚乱的拉好拉链,没注意到有一侧的衣领向内卷着。
蒙克虏责备的骂了声,“傻丫头。”将手伸向曾梦书的衣领。
曾梦书愣了下,印象中自己从来没有与师父这么亲近过。她木然不动,内心里却有些期待师父为自己整理一下衣服。
蒙克虏的手指已经碰到曾梦书的肩头,突然像被烫着了缩回手。
曾梦书不禁失望,问道:“怎么了?”
蒙克虏转移话题说:“知道伶丁门的祖师是谁吗?”
曾梦书好笑的说:“知道啊?齐三娘子啊!”齐三娘子发明纸人术的过程,她爹和她师父都讲过。
蒙克虏悲伤的叹息一声:“唉!不得一句真言传,空言修行费百年。齐三娘子读过诗书,后来自学了剪纸。如果不是我教她,她再活三百年也想不出纸人术。”
曾梦书脑袋一下空了,一时间不知道师父讲的是真是假——蒙克虏不是一个好人,但是他也没有必要骗自己。
蒙克虏再次悲伤的问道:“知道知守观的祖师是谁吗?”
曾梦书在知守观的祖师寿诞上闹过事,知道这一派的祖师是唐朝画圣吴道子。但是现在她不敢肯定了,“难道也是……”
蒙克虏点点头,“纸人术与知守观的画中取物,其实都是‘梦想成真’,说起来不过是大梦术的一小部分罢了。我至少教出了四五个祖师级的人,但是他们却没有一个愿意提起我。我的一生是不是很失败啊?”声音之中,无限寂寥。
曾梦书安慰说:“你还有徒弟我呢。”
蒙克虏说道:“其实我帮你,就是因为我发现自己的人生失败得一塌糊涂,生怕将来有一天你会恨我,所以,我就想为你做些什么,这样你至少不会恨我——我真的是一个极度自私的人。”
曾梦书从来没看过如此软弱的师父,一时间呆了,想说些话安慰师父,又想不到什么话儿。她灵机一转,晃动头发说:“我这样好看吧?”
蒙克虏不由一笑,终于伸手替她理顺了衣领,然后将手按在她的头顶,“小傻瓜!”他笑骂道。
曾梦书被师父按着头顶,只觉得心里很温暖。
蒙克虏突然发现自己的动作很亲昵,再次缩回手,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说:“这家医院的杨院长很崇拜我。其实我只教了他一个手心取火的法术,他绝对想不到,他教我的东西比我教他的要多得多。”
曾梦书叹息一声,觉得师父这样的性格,一生之中能够与他谈心的机会可能仅此一次罢了。“事实上,叶医生也教我很多东西,比如说爱,比如说关怀。”
蒙克虏突然后退三步,大声说道:“‘大道之至也,每况愈下。’两千多年来,我与邹衍争斗了无数次,每一次都输得很惨。直到最近,我才突然发现,原来他早就看透了天机,知道真正的‘大道’其实不在天上,而在人间。所谓‘怨憎会、爱离别’,正是道之所伏。如果有一天我死在了邹衍的手上,你一定要记住这些话。”
蒙克虏的话又引佛经,又引道经,曾梦书听得倒懂不懂的,但知道这是极关键的话,郑重的点头说:“嗯!”
蒙克虏负手而立,仰面看天,点点雪花落在他脸上,竟然不化,须臾之间,雪花覆盖了蒙克虏的脸,看上去他像戴了个面膜一般。
曾梦书等了很久,师父也没有再说一句话。此时楼梯间里灯光一暗,有个女人悄悄的走到楼道口,正是叶医生。曾梦书说了声:“师父,我走了。”蒙克虏点了点头,依然看着天不动。
像蒙克虏这样的高人,行事往往出人意表,曾梦书也猜不透他到底在干嘛,摸出一只早就剪好的只有巴掌大的纸蝶儿,迎风一晃,那纸蝶儿就变得有洗澡盆那么大,静静的浮在空中。曾梦书跳上纸蝶,顶风飞入寒冷的夜色中。
因为帮了都天门一个大忙,梅望鹤很受甘猛的尊重,一连几天他可是喝饱了老酒。
这一天甘猛又在驿铃酒家宴请梅望鹤,把梅望鹤夸成了海内第一人。夸了一通,看菜还没上,拍着桌子叫:“服务员,服务员!”
一个中年妇女气冲冲的跑进来,叫道:“吼什么吼?要装大爷先把帐结了啊?”
甘猛气急反笑,奇怪的说:“这倒怪了啊?菜都没上,居然就要人结帐,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规矩?”
中年妇女冷笑起来,“几位爷吃了几年了,一次帐都没结过。欠债还钱,怎么的我还问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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